过了两三天,遮月妈又来找我,让我去看看遮月怎么啦?都发了两三天的烧了。
“没去看医生啊?怎么回事呢?是不是受凉了?”我这会所里人也多,都是没事干的人,到这里打牌下棋,谈天说地,八卦新闻,乡村艳史什么的,来去自由。我有事就做事,没事就闲坐。
“吃了,医生给开的安乃近板兰根,吃了三天了,还不见好,低烧,头晕失眠,你给我看看去吧?”
“噢,那我去看看吧。”我顺便起身就跟她过去。
“是不是在她身上的那个东西没有清理干净呀?”出了门,她小声问我。
“怎么会?”我说。驱鬼这种事她也不懂,这个和开肿瘤是不一样的,哪有什么没清理干净之说?
到了她家一看,遮月果然躺床上没有起来,头上被她妈包着毛巾,见我来了,连忙转过头,睁着眼睛闭着嘴,也不说话。她有意无意地瞄了一下我的脸,竟然又发觉我的脸上分布着油渍碳灰和一些不知从哪里蹭出来的灰尘,于是她又转过脸去。她似乎才明白,我的脸是我的秘密,如果公开那一张惊绝天下的脸,会比知道他会捉鬼还让人吃惊。
遮月是目前唯一看到我的脸的人。
闭上眼,立刻有小鹿在乱撞——天呐,他会杀我灭口吗?听说有些杀手就是这样,如果有人看到他们的真面目,保不齐就得杀掉。
“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
“能起床吗?”
“不能。”
“伸一下舌头我看看。”
“啊——!”
“大婶家有红头绳吗?”
“干嘛?”遮月她妈一听说我要红头绳,又有点不安起来,我捉鬼捉惯了,她们现在都怕见到红头绳,以为我又要捉鬼。
“绑她手上,我来给她悬丝切脉。”
“悬丝切脉是给皇上公主用的,我们家没有这个规矩,你就把脉就行,我们知道你手艺好,本身大,咱这会就别讲就那么多规矩了好吗?”遮月妈说。
好吧。
不把还好,一把住她的手腕,看表,一秒钟脉动四下,她的脸立刻红了,鼻尖的香汗也流了出来。供血太快,都奔脑门子去了。
我闭着眼,感觉另有一丝细弱的脉流夹杂着香味向我袭来。我迅速松开手,睁开眼——我再不松开手,我怕她得脑溢血。
“身体有点虚,多巴胺分泌过旺,干干活,锻炼一下身体,旅旅游,出出汗,喝喝心灵鸡汤,听听励志音乐,给希望工程捐款,这样能够分散注意力,就好了。”哎哟,有空我还要去买个听诊器,这样看起来也许更像个医生。
“啊?!这么麻烦?这是什么病呀?”遮月妈听我说了那么多,也听不出所以然来:“家里也没活儿,都她爸带她俩哥干的,家里就是我干,她也没干过呀!”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遮月可怜,就说:“要不等一下她能起床了去帮我忙把我屋后的菜园整理一下,出出汗,就好了。”
“我看这样行,她呀,也该锻炼锻炼了,这么大了连个衣服都不会洗,以后怎么嫁得出去?那道长你忙吧,真是太麻烦你了,等一下她能下床,我就让她过去。”
“不麻烦,大婶有恩于我,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能帮上的一定帮。”我站起身来往外走。
“道长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你要是不想做饭,就来我们家吃啊。”遮月妈客气地送我出去。
因为在村里没什么事,我还是回观里,我现在习惯把那里当我的家。等到了道观,遮月已经到了,看到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是生病了吗?跑的还真快,比我的中气都足!
遮月站在我家门口,头上围着一个白色梅花头巾,短白色百褶裙衣,下面配上黑色小管裤,高底黑色布鞋,俏生生地站立在阳光里,我觉得阳光刺目地有点让我晕眩。
“来的还挺快?”我看到她有点惊讶,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到来,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她来不来都没关系。
“我这算慢的,以前我会飞的时候比这还快!”她大概也觉得自己急了一点点,有点难为情,所以有必要解释一下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没问题。”
我们互相不了解,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未免唐突,最好还需要些理由。她抬着头,目光四下里游移,又极力表现的很成熟很镇定的样子。
''今天的天气不错哈?''
''还好吧。''
''你们当道士的也不用天天捉鬼哈?''
''没那么多,多数的时候干别的,施医问药,请神问卜,镇宅看坟,我们也都干,都是些旁门杂术,混口饭吃呗。''
''你为啥不去当医生?''
''没文凭。''农村不就这样吗?家庭条件都不好,能出个高中生就不错了,我家情况更特殊,不像遮月家,要不是遮月也出了事,她准能考上大学。
''呃……我也没有文凭,都差不多。''遮月点点头:''其实……我娘是很讲究的人,说话从来都算数,我爸都得听她的……她答应别人的事,她她她她……嗯!''
''唉,你说这事儿,我忽然想起来了。''我想是想起了什么问题。
''什么?''她抬起头看我。
''我都忘了,江夜说今天帮我去采购一些药材的,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到人呢?我去找找看,是不是昨天喝多了?''我点点头,寻思了一番说道。
''呃……那道长就先忙吧,我不耽误你时间了。''遮月胬了一下嘴,央央的说道。
村长中午十点到去我的道观,和村里的一些人闲谝,坐了半天才想起我来:“耶,白道长呢?怎么半天没看见他?”
“白道长啊,在屋后呢,翻地种菜呢?”
“还行啊,知道过日子了,年轻人不错。”
“那是,我看说不定要成我们王庄的女婿呢。”有人插话逗笑。
“是吗?那是好事啊,怎么回事?什么滴干活?”
“遮月早晨就过来了,帮着白道长种菜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不许胡说!”村长的脸开始变了:“白道长德艺双馨,德高望重,怎么会干这种事呢?走,去看看。”
我当时和遮月正在后园种上点青椒西红柿茄子这些的,实际上我也不会种,遮月也不会,所以我就手把手的教她。
首先,我左手攥着她的左手,让她拿着一棵辣椒秧,对,放在坑里,然后从后背环抱着她,右手在攥着她的右手,让她拿着水瓢,对,舀水,然后倒进坑里,对,然后放下水瓢,对,把辣椒秧放进去,埋上……不能这样,不能都埋进去,对对把根埋进去就行了,然后是下一棵……
“道长好雅兴呀!你这是在教遮月打高尔夫球吗?”
我一转脸——妈也,是村长,吓我一跳!赶紧先放开遮月的手。
“……啊,我这是教遮月种菜,种菜,啊这个遮月啊,今天就学习到这里吧,这个种茄子咱们明天再学,记住了啊,这个菜根一定要往下,不能往上,往上是不行的……对呀,你找我有什么事?”我问村长。
“啊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你种的什么菜,看能不能帮得上忙。啊遮月啊,这里有我帮道长就行了,你去找我们家大小子玩去吧,以后出门要注意,外面坏人多,有些人呐外表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嘴上甜言蜜语,你要小心上当受骗哟!”村长翻进我的篱笆园子里来。
“我没碰上什么坏人呀!”遮月被村长这么一番指桑骂槐的,感觉到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你在这干活多累呀?到我们家玩儿去呗,去看看电视,我让你大龙哥给你抓小龙虾吃。”他笑嘻嘻地对遮月说,然后头又转向我:“你见过我那大儿子没有,那漂亮,一米六的大高个,人见人爱,村外的好多小姑娘都喜欢他,人一个都不喜欢,就是喜欢……!”
“……洛叔!”遮月大喊一声,打断了洛香山的话:“我们年纪都还小,你不要在提这事了好吗?”
“嗨,这丫头就是脾气倔,我这是怕你碰上坏人!”
“我没事,谢谢洛叔关心,”遮月无可奈何地说。这人真是的,正种着菜呢,说这些有的没得,以前生病的时候也没听说村长让上他家玩去,这会儿吹的什么邪风?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阿弥陀佛,男女之事本来就讲究缘分,村长又何必强求?”我虽然心如止水,可是也看不惯村长那一套,好像捣乱有理一样,都什么年代了?
“年轻人不好好捉妖,学人偷什么菜?”他白了我一眼:“行行,那你们种吧,出了事我可不管啊!”说着,人又从篱笆上翻了出去:“弟兄们,我们走!”
这人属猴子的,好好的柴门不走,为什么一定要翻我的篱笆呢?
“好点了吗?”我问遮月。
“我好多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就好,记住,以后多锻炼锻炼身体就没事了,你先回家吧。”
“回家啊?”遮月摸了一下脑袋:“还是觉得有些头晕。”
“还头晕?那我等一下给你开上四十副中药给你喝喝就好了。”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啊?遮月一听说我要给她开四十副中药,立马吓得直摇手,药那么苦,以前都喝怕了,还是不要了,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