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婆婆见猪圈顶修好了,绷紧的心松弛下来。嘴角朝上牵动,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笑了,眼角皱纹挤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清晰沟壑。赵婆婆倒了半盆温水叮嘱郑强洗手,然后进厨房,泡菜坛里舀了一碗自酿的醪糟,叮嘱郑强端回家跟爸爸一起煮来喝,并问家里有没有鸡蛋?如果没有我就给你拿几个。
“我家有,谢谢婆婆!”郑强双手捧着盛醪糟的碗回到家,看见阿虎,猪崽和几只鸡把红苕藤连吃带糟蹋,只剩下被踩成泥的残渣碎叶,这要是爸爸看见肯定会发火。郑强连忙放下碗,责备阿虎与猪崽和鸡同流合污糟蹋青饲料,你当我割猪草不需要费力气?。
阿虎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夹着尾巴,低着头,躲草垛后面偷窥郑强。郑强没理睬它,吆喝着把猪崽赶进圈,将地上打扫干净,抱了一捆柴火捧进厨房,看见炉火熄了,擦了根火柴,重新点燃炉火,烧了一锅热水,等爸爸睡醒起床洗脸。
郑光普敞着衣襟,手里拿着两米长的白色裹头布,眼角挂着两坨眼屎,缩着脖子,佝偻着脊背走进厨房。目光呆滞地一屁股坐在炉膛口前的柴火棒上,听着炉膛里火舌舔啄木棒发出噼噼啪啪声响,慢慢的把衣服纽扣扣好,将裹头布裹在头上,抠了抠眼角粘糊糊黄色眼屎,睁着无神的眼睛,有气无力说:“开春了,天咋还这么冷哟,简直要把人冻死。”
“今天天气好,等会太阳升起来就不冷了。”郑强说着,看见锅里已冒出袅袅轻雾,于是拿起水瓢,舀了两瓢热水倒进搪瓷脸盆里,对郑光普说:“爸爸,洗脸!”
“要得!”郑光普答应着,让郑强把毛巾递给他。
郑强从屋檐下拉的麻绳上取下发黄发硬的毛巾,放进热水盆里浸透,捞出来扭干递给郑光普。
郑光普擦了一把脸,问什么时候吃饭?我肚子饿了。
“马上,你先喝口热水吧。”郑强往茶缸添加一些开水递给郑光普:“赵婆婆刚才给我一碗醪糟。爸爸,我给你煮醪糟蛋吃。”
“有醪糟蛋吃?”郑光普这才注意到灶台上放了一碗醪糟,眼睛里迸发出异彩。嗅了嗅鼻子,闻着醪糟恣意酒香,口水顺着嘴角流淌出来。他吧嗒吧嗒嘴皮,一分钟也不愿意等了,催促郑强快点煮。
“不着急,水已经开了。”郑强瞧着郑光普馋得那摸样,忍不住想笑,可是他不敢笑,万一把爸爸惹怒那可不得了。郑强手脚麻利地煮好醪糟蛋,舀进碗里,端给郑光普叮咛说:“烫,慢点吃。”
“我晓得。”郑光普双手捧着碗,对着冒着热气的碗里吹了吹,试探的抿了一小口,烫得伸出舌头,骂了句:“狗日的,好烫哟。”
郑强哄小孩一般地说:“没人跟你抢,你慢点喝,不着急。”
“晓得。”郑光普低头又抿了一口醪糟,吧嗒吧嗒嘴巴,满足地对郑强说:“好吃。”
“吃吧!”郑强说着,从碗架里拿出昨晚剩下的一碗红苕稀饭倒进锅里热了盛进碗里。拿了一双筷子,从泡菜坛里捞了两根泡得发白的萝卜切了,淋上辣椒油拌均匀。正准备吃饭,听见外面有人叫他,连忙走出厨房看究竟。原来是村生产队队长邢勇,与生产队副队长贺智力。他们是来查看灾情的,看见眼前经过十年风吹雨打,已显斑驳的土坯房没大碍,放心地要去查看其它老乡家的房子,如果发现有问题,好及时上报大队。
郑光普见贺智力和邢勇要走,不高兴地埋怨他们俩很久不来,即使来了也不坐一会,是不是嫌我们家穷,怕沾了我们穷气让你们倒霉?贺智力知道郑光普神经不太好,尽量避而远之少惹他。推口说还有事,改天我们一定来坐。
“你们是领导,父母官,你们忙,我不耽误你们宝贵时间。”郑光普说着,坐在门槛上,双手对插衣袖里,看着院坝里溜达觅食的鸡发呆。
郑强吃完早饭,洗干净碗筷,拿着镰刀,背着背篓,带着阿虎到房后的山坡上割猪草。不知不觉,走到爷爷婆婆和小姑姑坟前,看见坟丘上的土有些散落,边用手培土边述说心里话,说到伤心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