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雨,还有那雷是够吓人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阵仗。郑光普知道自己家房子已经没了,可是妈和老汉住的房子应该没事,因为那房子背后是斜坡。
郑强眼睛包着泪水说:“婆婆家的房子也没了。黑虎也死了。”
“那你爷爷、婆婆还有霞姑姑……”光普不敢想下去,他腾地坐了起来,鞋也顾不得穿,下床就一瘸一拐往帐篷外走去。郑强紧紧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跌倒了,连忙上前搀扶他。郑光普甩开郑强的手,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到了曾经生他、养他的家,看着满目废墟瓦砾,大叫了一声:“妈……老汉……”
郑光普晕厥了,郑强吓得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有两个救助队员路过,将郑光普背回医疗救助帐篷。
郑光普苏醒后,目光呆滞,就连郑强也不认识了。医生见状,建议送他去菖蒲县医院就医。
花开花落,岁月悠悠。转眼十年过去了,郑光普的病情时好时坏,照顾他的责任自然落到郑强身上。郑强把自己当成一把巨大的伞,用柔弱的肩膀支撑起家。加上平日有赵婆婆和赵虎帮忙,队里也时不时的给予补助救济,日子过得还算顺利。
郑强最讨厌听见别人说郑光普是疯子,也不愿意看见爸爸犯病,每当爸爸犯病时,心里甭提多难受了。可是他毕竟才12岁,还是个孩子,也有贪玩淘气的时候,有时不小心把郑光普惹怒了,少不了劈头盖脸挨顿暴打。他心里委屈就到爷爷、婆婆、霞姑姑的坟前述说,说完心情舒畅多了,擦擦眼泪回家,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爸前爸后叫着,照顾着郑光普。
郑强辍过三次学。每次辍学,丘岭子小学的温梅晴老师都要找他谈心,苦口婆心,开导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要把小学读完,不能半途而废。
眼看寒假即将过去,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郑强做完家务,坐在屋檐下的矮木凳上,晒着太阳用膝盖垫着赶写作业。郑光普双手对插进衣袖里萎靡不振,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见郑强写作业,不跟他说话,不高兴地嘟囔:“就晓得看书,也不晓得陪老子说说话。”
“你说嘛,我听着。”郑强继续埋头写作业。
郑光普心有不满地说:“说啥子吗?我一出去他们就叫我疯子,老子懒球理那些人,那些人坏球得很,一点名堂也没有。”
郑强停下笔,咬了咬嘴唇,对郑光普说:“爸爸你不要生气,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愿意说啥就让他说去。当他们放屁,不理睬他们。”
“老子吃饱了撑的,才理那些莫得名堂的人。”郑光普说着,感到头皮痒,将手伸进裹头布里,挠了挠头皮说:“又长虱子了,脑壳痒得很吶?”
两个月没洗头发肯定脏了。郑强放下作业本,起身进厨房,从锅里舀了一盆热水端出来,放在凳子上,抓了一小撮洗衣粉,拿掉郑光普头上缠的裹头布,帮他洗干净头发,叮嘱进厨房去烤火,等头发干了再出来坐。
郑光普已习惯依赖小大人似的郑强,只要看见他在身边就感到踏实。郑光普很听话地进厨房,坐在炉膛前的矮凳上,往炉膛里塞了两根柴火棒,脊背靠在早已熏得发黑的墙壁上,听着火舌舔啄柴火发出的噼噼啪啪声响,闭目打起盹来,一会就响起均匀鼾声。突然他被钻心灼痛惊醒,低头一看,原来是炉膛里的火星溅出来掉到裤子上,把裤子烧出一个洞。连忙探头叫坐在屋檐下写作业的郑强,告诉他裤子烧破了。
郑强一听,连忙放下书本看究竟。看见郑光普的裤子还在冒着淡淡烟雾,连忙伸手拍熄阴火,挽起裤腿查看。看见郑光普腿已烫红,心痛地埋怨说:“你看你,怎么烫成这样?”
“莫得事,过两天就好了。”郑光普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放下裤腿,抬起眼皮看了看郑强的脸色。
郑强转身进睡房,拿出针线和一条干净的裤子,叮嘱郑光普换上。然后坐在屋檐下,熟练地穿针引线把裤子缝补好。他看见裤子实在是太脏了,随手丢进洗脸盆,抓了一小撮洗衣粉,将裤子搓洗干净,晾在竹竿上。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同班同学,也曾辍过三次学的刘永虎。郑强问刘永虎作业写完没有?下个星期就要开学了。
我昨天就写完了。刘永虎神秘地问郑强想不想去CD打工?
CD?CD在哪儿?郑强一时想不起CD在什么地方,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熟悉。
“连CD在哪儿你都不知道?不可能哟。”刘永虎笑郑强土得掉渣,让他到田里去抖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