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透过帐篷上的小窗口,洒在郑强小脸蛋上。郑强揉揉眼睛,睁开朦胧睡眼,看着军绿色的帐篷感到懵懂。这是哪?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听见有人说话,一骨碌坐起来,茫然地望着三三两两或站着或蹲着的人,各个面露惶恐,好像有大事发生一般。他胆怯地喊了一声:“霞姑姑,爸爸。”
“强娃,你醒了?”邢勇听见声音走到床边,将手里拿着的衣裤放在床上说:“小家伙,你还挺能睡的,从昨晚睡到现在。”邢勇帮郑强穿好衣裤,套上袜子,穿好鞋。用浸湿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脸手:“肚子饿了吧?伯伯给你泡方便面吃。”邢勇泡好方便面,问小郑强:“是自己吃,还是让伯伯喂?”
“我自己吃。”郑强从邢勇手里接过筷子,吃了几口想起霞姑姑和爸爸:“邢伯伯,你看见我爸爸和霞姑姑没有?他们在哪儿?你知道不?”
“你霞姑姑她……”邢勇不忍心告诉郑强残酷事实,担心他幼小承受不了打击。不过郑光普腿受伤了,正在医疗救助站接受治疗,应该带他去探望。邢勇等郑强吃完面,送他到相隔不远医疗救助帐篷里,就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郑强瞧着郑光普腿上裹着刺眼白色纱布,想起霞姑姑说过的话,嘟起小嘴巴对着纱布吹了几口气,说:“霞姑姑说腿破了,吹一吹就不痛了,爸爸,你的腿还痛不?”
“不痛!”郑光普看着郑强,想起昨天半夜刚把他抱出家门,房子轰的一声垮了。眼睁睁看着霞妹儿被埋在里面。郑光普担心霞妹儿,医疗救助站里也没看见她人影,问其他人,人家都说没看见。郑光普叮嘱郑强马上回家去看看,如果我们家没人,你就去婆婆家找。
嗯!郑强答应着,撒腿跑出医疗救助帐篷,顺着山坡羊肠小道,一口气跑回曾经的家,被眼前景象惊呆了。房子已经变成废墟,地上到处是瓦砾和散落的泥石。郑强心里害怕,嘴里喊着霞姑姑,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废墟中,看见地上有块带有图案的石头,那是霞姑姑带他到山上玩的时候捡的。霞姑姑告诉他石头上的图案是祥云,妈妈住在祥云里,每天晚上都回来看他。郑强从来没见过妈妈,想知道她长得什么摸样,有时候想妈妈晚上不睡,等妈妈从祥云里出来,可是不知怎么的,总是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大天亮,因此一直没看见妈妈。郑强捡起石头,在衣服上擦了擦灰尘,猜想姑姑可能在婆婆家。他拿着石头,转身沿着弯弯曲曲羊肠小路,朝婆婆家跑去。结果婆婆家的房子也没了,只剩下残垣断壁废墟瓦砾。郑强懵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恐慌得哇地一声哭了,围着废墟奔跑呼喊:“爷爷……婆婆……”
突然他听见有低沉而虚弱的哀鸣声。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血迹斑斑的黑虎被压在石头下。
黑虎奄奄一息,用哀怜眼神望着郑强。郑强边哭边使出吃奶力气把石头一块一块搬开,拖出黑虎。郑强坐在地上把黑虎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抚摸它的脊背:“黑虎,你看见爷爷、婆婆、和霞姑姑没有?”
黑虎眼里流出两行浑浊泪水,拼尽力气,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试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只好将身子紧紧地贴在郑强腿上,舔了舔郑强的手,犹如述说恐惧与无助。
郑强伸手给黑虎擦了擦眼睛,惶恐地问黑虎,婆婆家的房子为什么会倒了?我们家的房子也没有了。我们以后住哪里?
黑虎的头在郑强的手臂上无力地来回蹭了蹭,从喉咙里发出微弱哀鸣。黑虎喘息越来越弱,充满血丝的眼睛一直看着郑强,直至停止呼吸。
郑强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就此凋零。他惶恐紧张,不知所措紧紧抱着黑虎哭喊:“黑虎,黑虎……”哭声惊动抢险救灾的志愿者和贺智力。贺智力挖坑把黑虎掩埋了。抱着哭得喘不过气的郑强,心里很难过。昨天半夜,丘岭子遭受几十年不遇的特大自然灾害,依山而建的民居几乎被泥石流吞噬。由于灾难是半夜发生,致使很多人葬身在泥石流下。郑强和郑光普是这场特大灾难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贺智力哄郑强不要哭,我们能在这么大的灾难中活下来很不容易。伯伯希望你和你爸爸坚强活下去。贺智力叮嘱郑强这几天不要到处乱跑,因为险情还没有排除,你就和爸爸在帐篷里,饿了吃方便面,渴了有矿泉水。贺智力带着郑强到郑应厚、桂东华和郑光霞坟上祭拜后,送他回到医疗救助帐篷,就去忙抢险抗灾。
郑强仿佛长大许多,沉默地坐在郑光普病床旁,一声不吭。郑光普问郑强看没看见霞姑姑和婆婆、爷爷?郑强点点头。“他们在哪?你带我去看看他们。”郑光普说着要下床。
“你不要去了。”郑强伸手拦住郑光普,小大人一般地说:“贺伯伯刚才告诉我,昨晚我们丘岭子遭受了几十年不遇的特大泥石流自然灾害,依山修建的房屋基本被埋了,还很多人没有逃出来。我们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