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的风吹过心灵的旷野
追逐的梦漂在城市的街头
1.1无妄
骤雨初停，灿烂的阳光就从云层后面直射了出来，刺得人眼睛生疼。四周鲜花树木经过雨水冲刷，阳光下显得色彩异常艳丽。
北圣何塞一街附近，一大批高科技公司们坐落在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大型办公楼里。
修小贝刚刚从公司暗暗的办公楼里走出来。他眯着眼睛张望着明晃晃的四周，一脸茫然。
他被解雇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刚刚被人家从公司里直接赶了出来。他双手抱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些个人无关紧要的物品，由公司人事部经理客气地陪着走出了公司。那个陪同与其说是和他告别，还不如说是行使监视之责。
显然，修小贝对这种突发情况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觉得胸中一股气荡来荡去，脑子里空空如也。他放眼望去，蓝蓝的天空下，树丛和青草显得格外有生气，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在安徽农村读书的时光。记得小时候，自己的家乡也是这么高的树、这么青的草。
他在这一家公司工作三年多了，有了家一样的归属感。突然间，自己和这里什么关系也没有了。他觉得有些失落、有些愤懑。当然，更多的是留恋，毕竟他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宝贵的青年岁月。
回想起来，早上上班时，一切都挺正常，他还努力地修了几个客户反映的程序里的Bug。周五了，他本打算早点回家接孩子的。
午饭后，老板打电话请他去办公室，他还以为是问项目开发的进展。一进门，他就觉得事情不对了。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在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一个是自己的老板，另一个是公司人事部的经理。他的老板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东人。只见他扳着面孔，面无表情，一条一条地数落着，说修小贝的表现不能满足公司的要求，公司决定解雇他。请他立即离开公司，离职手续可以一周以后办。修小贝还从来没有见过老板的这幅死呆面孔，平时这个家伙的脸上总是堆满谄媚的笑容。
他揉揉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一下子，但是他心里清楚，Layoff在硅谷是个稀松平常的事情。硅谷的高科技公司炒鱿鱼很简单，入职时公司和员工就签约，双方都可以随时终止工作合同。不管是员工炒老板，还是老板炒员工，都根据各自意愿，不需要理由。以前，他有时候就想，高科技界的工程师们还是挺弱势的。人家码头工人、大货车司机都有自己的工会，资本家要裁员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硅谷的码农们就不行了，没有组织，也没有任何保护。动物一旦失去依赖，就会全力向前奔，科技人也一样。这可能也是硅谷高科技产业飞速发展的原因吧。尽管如此，他还是罗列了自己最近所从事的项目，同时也问了对方，解雇的理由是什么？老板又一二三四地重复了。修小贝觉得都没有道理，不值一驳。不过，他也不想争了。人家让你走人了，再赖着也没有多少趣味。所以，还没有等老板说完，他就站起来说：“不用解释了。我马上就走，只是我还有一些个人的东西要带走。”可气的是，老板还让人事经理一直跟在后面，好像生怕他带走什么似的，这让修小贝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他心里说，软件工程师的东西都装在脑子里面。脑子里的东西，没办法留下，只好带走了。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用自己的本事回敬这些愚蠢的家伙。
走出公司大门，他看到天边若隐若现的一道彩虹。以往见到彩虹他都会有莫名的兴奋感，而今天彻底没有了。只觉得眼前的色彩斑斓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虚幻，显得不真实，就和他刚才对于公司的感觉一模一样。
修小贝自认为是这个公司最重要的工程师，这个小公司里他能看上眼的研发工程师不多。几年来，公司最重要的项目都是由他参与实施的。他的职位虽然只是个高级工程师，但是公司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技术大牛。别看平时在公司里晃悠的工程师挺多，甚至有的人比他的职位还高，但是在他看来，大部分是打杂的和混日子的。
放眼全世界，哪里没有些混日子的人呢？这他能想得通。可是他想不通的是认真干活的人被开了。他自认为是公司最能干和最肯干的人之一，公司居然也下了手。
修小贝慢腾腾地往停车场走去。他刚把纸箱放进了车后备箱，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原来是他同组的同事老周。
老周大名叫周昊天，平时就坐在修小贝对面的小格间里。周昊天本科是清华大学，博士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他技术好，资格也老。修小贝刚来硅谷时，他就已经是一个资深的工程师了。在修小贝眼里，老周算是个真正的编程高手，公司的技术大牛。老周也很看好他，所以，两人一直有些惺惺相惜。
其实，刚才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周昊天就见到了，也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儿。他想说点什么，终于没有开口。的确，那种场合，人事经理押送着，说啥也不合适。等修小贝走出公司，周昊天专门赶出来和他告别。
见到周昊天，修小贝鼻子酸酸的，心里颇有些感动。
看见修小贝落寞的样子，周昊天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这个时候拿什么语言安慰都显得乏力。他拍拍修小贝的肩膀：“工作的事情如果需要的话，发过来一个简历，我找朋友帮你问问。”
修小贝点点头，钻进车里，从公司离开了。“今后，这地方再也不愿意来了。”想到这，他心里忍不住落寞之情。开出了几英里，他仍然心绪难平。也觉得这样开车不能集中精力，很危险。于是转到一个小路上，停到路边，走到边上公园的长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要理一理纷乱如麻的思绪。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自己不再是拿着家里带的饭，到公司去解决没玩没了的软件程序开发问题了。可是，除了此事，别的自己又能干些什么呢？。
天色渐渐暗了，凉风吹到身上，有些冷，该回家了。他开车转上了101高速公路，这是硅谷的一条主干线。
望着101的两侧形形色色灯火闪耀的高科技公司，他心想，它们也许正在兴起、正在生存、正在发展，也许正在挣扎、正在衰败、正在倒闭。这条公路可以说是见证了硅谷的起步和腾飞、艰辛和困惑、光荣与梦想。突然他苦笑，自己想多了。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能做的只是回家。
修小贝的家住的不近，在南圣何塞。他一路心事，勉强把车开到车库。望着自己的家门，他的脚步有些沉重。因为他知道回到家，免不了又得遭遇一番风雨。
1.2、气短
修小贝买的房子是一个TownHouse，四室一厅上下两层，后面还有一个小院。
一进门，太太佟兰兰见到他脸色不好，就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硬着头皮告诉她，公司把自己裁了。佟兰兰盯着他半晌没有发声，看得修小贝有点发毛。他宁愿急风骤雨快点来吧，总比等待审判的滋味好受。
说起来，修小贝在外面一点儿也不怂，甚至有时候脾气还挺冲。在公司里，凭着技术好，指东打西的。但是，在家里他就成了乖乖的绵羊。真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听说出了这么大状况，佟兰兰自然没有好脸色。不过看到丈夫的狼狈样，她也有些心疼，忍住了没有责怪他，反而说想开点儿。妻子这次没有河东狮吼，修小贝有些意外，不禁产生了一丝感激之情。突然感到，家里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风雨，恰恰相反，有什么状况时，家才是避风躲雨的港湾。
佟兰兰在家里气粗是有道理的。她在职场上混的不错，年纪轻轻的，已经在因特公司做到了总监。她英语说得流利，社交能力也强，在哪里处事都游刃有余，工资也早就超过丈夫。修小贝总是说：“如果有一天，公司做成功了，发一个大的。”他期望自己能够升职发财，证明自己，也让妻子看看她没有看错人。现在看来，这些话越来越像是自欺欺人。
东方女性在这个陌生的土地上，似乎适应能力更强，更容易融入各种环境。修小贝看着妻子每天的进步，不得不承认了这一点。
在这个家庭里，老婆的学历更高，能力更强，工资更多，加上能说会道，丈夫在家里的地位自然不行。慢慢地，修小贝也习惯了。回想一下，他觉得自己在公司里常常和老板较劲，说不定也和自己在家里比较郁闷有关。人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
整个一个周末，太太都没有太搭理他。修小贝一个人闷着头收拾后院的花花草草，心里想，夫妻之间，必须要互相欣赏。只要互相欣赏，苍蝇屎都能看成芝麻粒。因为老婆不赏识，也没有出色表现，他作为丈夫在家里的地位就低，比不过儿子，比不过女儿，更比不过太太。好像在家里从来没有什么扬眉吐气的时候。不过，想想他也觉得满足了。过日子呗。有车、有房、有儿、有女，够了。
记得在国内的时候，自己的精神面貌也不错。人前人后，都是一号人物。出国留学几年，毕业后加入了几家小公司，一个没成，有的公司倒闭了，还有几个月没有拿到工资。他时常怀念在国内的日子，没车开，没热水洗澡，不过精神上是昂扬的。
修小贝加入这家小公司的时候，一切也都是欣欣向荣的，好像马上要上市了，自己充满了期望。结果，大老板决策失误，临时一下没有冲上去，互联网的泡沫瞬间破了。公司前途不明，他自己也一样，混了这么多年，越来越没有感觉。
反思一下，他觉得凭技术自己完全可以占有一席之地的，主要是和上司没有搞好关系。处事处处不合时宜。该服软的时候没有软下去，该出头的时候没有挺起来。修小贝和那个中东老板的关系一直就不太好，也属于彼此不欣赏类型的。用中国的老话说是八字不合，用老外的话说是两人的化学不反应。中东老板习惯要手下的工程师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工作。殊不知，高科技行业瞬息万变，他的那一套早就过时了。中的人这些年来又没跟上技术的发展。一句话，他已经不懂了。别人都在敷衍，表面上貌似尊重，底下我行我素。修小贝就过于认真了，还常常与之争论。现在想起来，自己不是太认真，而是太天真。何必呢？
他记得有一句英语谚语说:“要强壮得足以改变可以改变的一切，要聪明得足以接受不可改变的一切，而更重要的是要有智慧去知道两者间的差别。”自己的问题就在于没有搞清状况，有些事既改变不了，又不愿意接受。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要争。
当他和老板争论后，老周就劝他，说别老和自己的老板较劲。现在想起来，自己真是太无聊了。
以前总觉得中东老板离了自己肯定玩不转。就他那两下子，什么都不懂，要不是老周和自己在下面给他撑着，他在公司里凭什么人五人六，、上窜下跳的？修小贝一直很自信地认为，这个公司离了自己会有大问题。现在严酷的事实让他明白了，玩不转就玩不转，又能咋样？太阳照样升起，人家老板照样还是当他的官。
1.3、帮忙
有人说女人靠感情活着，这个说法肯定有问题，但是，若说男人凭事业活着，应该是千真万确的。修小贝在家才闲待了两天，就呆不住了。心里说，男人整天呆在家里就废了。
工作这玩意儿，要干，很累，要不干，还真不行。他脑子里忽然浮现了元曲中的两句：“闲，一梦残，干，两鬓斑。”
修小贝和夫人佟兰兰不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修小贝来自华中理工，而佟兰兰是东南工大毕业的。二人是在硅谷工程师协会结识的。原本，佟兰兰心气很高，修小贝身材矮小，不是她心仪的对象。但是，人在海外，选择范围窄，很难挑三拣四。同时，她觉得修小贝的技术好，为人又勤奋，所以虽然不是百分百的满意，也就将就了。
论起来，佟兰兰模样、身材、学历、能力各方面都很强。找她做了老婆，修小贝有一种中了彩票的感觉。其实，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佟兰兰的状况远不如修小贝。那时候她刚来，没什么固定收入，而修小贝当时已经是硅谷高收入的工程师了。最初，一切都是修小贝帮她，给她买了个二手车，成天费劲陪她考驾照。那是，修小贝作为教练或陪练，在副驾驶座上指导她，为了一点小事经常吵架。结果，佟兰兰考了好几次才通过。
算起来，那是两人关系史上，修小贝最牛的一段时间了。不管怎样，他作为教练，吵架能够占到上风。之后，随着佟兰兰不断的进步，修小贝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现在，修小贝惨遭裁员，就更麻烦了。他整体呆在家里，自己心里烦不说了，要忍受她的白眼。
烦躁之下，修小贝就开车去城市的图书馆坐坐，看看书。在图书馆的阅读室里，他碰到了好几个中年男人在闷头看报，猜想他们的大概情况和自己的差不多吧。市场不好，找工作很难。但是，修小贝知道，难也得找，六十来万的独栋住房，四十来万的贷款，仅凭太太的那份工资是不可能长期维持的。
修小贝盘算了一下。找工作通常有三条路：一是由猎头来找自己，可本人又没有那么大的名头；二是把简历投递到网上，同时在一些专业的网站寻找相应的职位，这条路他感觉到也有些盲目；第三条最有效的方式就是通过师长和朋友的介绍。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人不管走到世界的此岸还是彼岸，朋友的帮助总是需要的。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多个朋友多条道”总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在国内他常听人说，外国人讲规则，中国人拉关系。到了美国才知道，原来拉关系并不是老中的专利，从世界各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人类皆尽如此。印度人、韩国人、俄国人、越南人都很抱团，有什么大小的事儿都会全力地帮助自己同胞。有时候，他们甚至做得更过分、更夸张。在这一方面，华人讲究中庸之道，反而要含蓄许多。
平时觉得朋友不少，可真到了需要帮忙的时候，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他想起了周昊天和那天他说的话，觉得老周还是个靠谱之人，就打电话约他出来坐坐。
在离原来公司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星巴克，是二人常喝下午茶的所在。他们碰面后，各要了一杯咖啡，坐在外面露天树荫下的一张铁质桌子边，边喝边聊。
修小贝正好面对着东边的山脉。他放眼望去，阳光暴晒下，远山的草都已经枯黄。他心里说，这山都和自己的心情一样，没有一丝绿荫。
“这两天轻松了，再也不用抓Bug了。”老周说的话带了点调侃。
修小贝苦笑了：“哼，想让人剥削，人家还不剥削了呢。”
周昊天道：“你光盯着技术了，没顾上看老板的脸色。其实他可能早就想请你走路了。只是因为你手上的活儿重要，没有合适的人替代，才一直隐忍至今。你动不动就和人家急眼，人家能高兴吗？其实又不是自家的房子自家的地，至于吗？”
修小贝争辩道：“有些事由不得人不急。就说前段时间的那个项目。几个月前，我就告诉他，他的方法是绝对行不通的。可他坚持要我按照他的思路去做。后来，进度没有跟上，大老板怪罪下来，他又全推到我身上。跟着这样的老板做实在是一种痛苦。”
周欣天很认同：“这既是他的本性，也是其能力所限。”
修小贝喝口咖啡，说：“不过，我觉得他也是看人下菜。对你倒是一直客客气气的。”
周欣天笑了:“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我受气的时候多了，只是你没看见罢了。我到公司之后，就一直跟他做，你遇到不少不顺心事，我又怎会幸免呢？老板们现在对我比较客气，只是因为我有绿卡，多了一个自由度。不开心时，随时可以走人。你正在申请身份，是很忌讳自己老板较劲的。受苦也只能忍耐。你这下倒好，前功尽弃了。”
说到绿卡，修小贝心里一紧，知道这又是他的一个难受之处，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碰上这么一位，真够倒霉的。”
周昊天笑笑说：“他也不能算是最坏的老板。老板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表面上对你好，实际上也是对你好，不抢你的功劳，也不忘提携你。碰到这类，是你天大的运气。第二类是表面上对你很严厉，实则对你很好，这类也不错。第三类老板是表面上对你一般，实际上对也你不好，你碰上的老板是属于这一类的。”
“还有更差的吗?”
“当然有。表面上对你很照顾，实际上则处处踩你。”
修小贝叹叹气：“都说在美国谁都可以得罪，总统也可以骂。就是老板不能得罪。我这次用惨痛的经历又验证了一回。”他知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就请老周帮忙，看看能不能请他帮忙介绍个工作。
周昊天没多思考，就找到了人选，说：“我有个朋友叫佟欣，是在伯克利上博士时候的同学。他人特别好，混的也不错。现在是康斯坦公司负责研发的高级总监。你回头把简历Email给我，我请他帮帮忙，看看有没有位置。如果能去这家公司，名声好，又很稳定。”
修小贝连忙道：“康斯坦是个大公司，能去当然很理想。你同学在康斯坦能混上这个位置，挺牛的。也是清华的？”
周昊天说：“他本科是东南工大的。佟欣可是个能人，年纪虽然比我小，可思路清晰，手底下干活快。同时，为人仗义。我相当佩服他。”
修小贝有些担心：“他肯帮忙吗？”
“我俩关系不错，如果有Opening，他肯定会帮忙。不过，现在这个市场环境，所有的IT公司都在紧缩，我也没有把握。”
1.4、温暖
告别了老周，修小贝一回到家里，夫人佟兰兰就催他赶紧吃饭，一同参加教会活动。
饭桌上，佟兰兰嗔道：“白天你去哪里了？我下了班，还要赶忙给全家做饭。”
修小贝和太太解释：“约好去见周昊天了。老周托他一个同学帮忙。那个人本科和你一个学校毕业的，也姓佟。”
听丈夫说有个校友姓佟，佟兰兰有些吃惊，和自己同姓的人并不多。“叫什么？”她无意问了一句
“佟欣。”
“啊，他可是个名人。”听到佟欣的名字，佟兰兰心里一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个和她同姓的同学她不仅知道，而且有一段时间还比较了解。当年，她的闺蜜方小梅和佟欣有过一段感情。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当时，这场恋爱闹得沸沸扬扬，全校都知道。
修小贝还想和老婆谈谈老周的看法。佟兰兰看时间不早了，赶忙拉着他去教会。
教会离得不远，修小贝和佟兰兰散步走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这个基督教会是以华人教徒为主的，连牧师都是来自国内的。修小贝夫妇结婚后就一直在这个教会，已经好几年了
早些年，刚出国的人都喜欢去教会，在那里寻求帮助。身处异国他乡，教会里面能够感受到许多温暖。教友们互相之间总是很亲热的，也肯互相帮忙。新来的人在这里可以找到家和亲人的感觉。
佟兰兰知道教会朋友琳达的丈夫胡开蒙正好就是康斯坦公司的应用工程部的高级经理，瞅了个空，揪住琳达就问：“琳达，你丈夫的公司有个叫佟欣吗？”
琳达热情地说：“当然知道。他是我们家开蒙最佩服的一个人，关系也不错。不只因为他位置高，而且为人正直。当年我丈夫的公司里有个韩国人仗着位置高经常打压他，无理取闹，老想用一个老韩替换他的职位。佟欣仗义执言，在会上据理力争，还去和CEO理论，才保住了位置。其实我们跟他并不熟悉。佟欣为人特别仗义。现在这样的人真是难得。”
佟兰兰问：“他在公司说话就那么顶用？”
“当然，佟欣在公司的地位很高，跟CEO能说上话。再说了，有些人说话即使顶用，也不肯说。所以，我丈夫说起了佟欣，总是赞不绝口。”
佟兰兰点点头：“真是不简单。”十年过去了，她已经不能真切记得佟欣的模样。印象中这是个高大的男孩，笑起来纯纯的。现在即使见了面，也不知他还认不认得出自己。
当初自己的闺蜜方小梅和他恋爱时，也没觉得她找了个多么有出息的男生，反而觉得他天真，她经常利用他。没想到这个大男孩还挺能混，三十刚出头，已经成了大公司的高级总监了。
佟兰兰看到谁都出息了，就是自己的丈夫不长进。换了几家初创公司，财没有发上，绿卡也迟迟没有拿到，现在闹得连工作都丢了。她想想心里就不平。
自己当年眼界很高，挑了半天，也没有找个理想的。对修小贝，她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1.5、面试
在880北向的高速公路上，修小贝驾驶着他的福特车，一身笔挺。他今天穿着很正式，银灰色的西装罩着一件雪白的衬衫，他是准备去康斯坦公司面试的。这一本正经的装束，他觉得不很习惯。在美国，他很少穿得这么正规。他平时穿西装的机会，比在国内时还少。
也许受当年西部牛仔精神的影响，在旧金山湾区这一带，多数人的装束是T-shirt加牛仔裤。除了非常正式的场合，人们习惯于穿休闲的服装。相比纽约华尔街为代表的东部政治和金融圈彬彬有礼的绅士们，在硅谷这个高科技的圣地，人们少了几分礼节和约束，多了几分舒适和随意。也许，因此也多了几分自由和创新。
尽管早就知道康斯坦公司规模不小，但是走到近前，修小贝还是对它的规模感到惊讶。这个才创立了四、五年的的公司，已经有三、四百人了。在绿树掩映着的几座四五层的建筑里，正在上班的大量员工在忙碌着，仿佛一架大型的机器在不停运转着。
接到康斯坦人力资源部的电话通知，修小贝就很兴奋。他想，周昊天和胡开蒙的评价很准确。佟欣果然是既有实力，又肯帮忙。托他帮忙的第二周，自己就接到面试的通知。看来佟欣起了关键作用。不然当下找工作如此难，这么差的JobMarket，在这么短时间内，很难获得面试的机会。特别是康斯坦这样有名的公司就更不容易了。佟欣给自己帮了大忙，这一点心里要有数。
修小贝对康斯坦公司很有兴趣，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急于找工作。而且因为它是这个细分行业最著名的公司。产品全面，技术先进。在这个企业里，可以接触到很多新东西，产品的用户量大，这些都对他很有吸引力。另外，自己几个好朋友包括胡开蒙都在这里，也让他很开心。
面试安排在康斯坦园区A号楼的三层。最先接待他的是研发部的秘书杰西卡，一个美丽的金发女郎。和这里许多心宽体胖的女士相比，杰西卡虽然长得高大，但还是显得挺秀气的。她职业化地略带些夸张的表情欢迎了修小贝，然后带他见了研发部高级总监戈蒂。
修小贝一直以为加入康斯坦研发部之后，会成为佟欣的手下。直到今天才知道是研发部还有另外一个高级总监戈蒂。他的部门名额有空缺。如果自己面试通过了，戈蒂会是自己的老板。
康斯坦的面试程序十分严格。修小贝接过杰西卡递过来的面试安排表一看，面试一共要过七关，最后是用人部门总监戈蒂。面试时间需要整整一天，看来要找个饭碗，可真不容易呀。
当然，修小贝也承认，面试的过程是有趣的，起码可以见识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可能都是自己未来的同事。修小贝想，一方面是这一拨人面试自己，另一方面，何尝不是自己在检阅这个团队呢。
率先出马的一位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韩国人。看来他是想测一测修小贝的智商，所以问了他许多智力竞赛和脑筋急转弯的题目。修小贝只好硬着头皮考虑着这些逗中学生玩儿的题目。
第二位是一个白人，这位仁兄看来功底深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上来就问了他许多数学理论上的东西。修小贝倒是不怕这一类问题。这类题目可以广泛但是不可能深入，太深入了也就没有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了。
第三位是一位长相年轻的印度人，名字长得修小贝根本无法记住。他逮住了修小贝问了许多问题，以至于预定的面试时间都超出了二十来分钟。估计许多问题都是他在工作中碰到的，思考过，难以解决。这回可算找见了一个可以免费咨询的人。修小贝知道，这是某些公司面试员工时使用的一种手段。一般来说，面试的人急于表现，知道的统统说了出来。生怕表现的不积极。这个当口，修小贝不能放弃这个工作机会。当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卖弄胸中所学，做了一回免费的导师。
中午，公司为他订了一份三明治。匆匆吃过中饭，他就坐到里面等着，摆出了一付兵来将档的架势，等候着“审讯官”的到来。他倒不是很紧张，毕竟面试这种形式经历的多了。不过这场长时间的面试可是个体力活，差不多要进行六七个小时，精神不济还真的盯不下来。
下午面试又来了三位。前来和谈话的人面貌各异，有的显得很亲切，有的装的挺严肃。所问的问题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编程方面的，有的是算法方面的。有的问数据结构，有的问复杂度的。有的题目简单的出奇，根本就不用回答；有的又复杂地离谱，使人很难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找到解决方案。
又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把这伙人打发了，他才喘了口气。被人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问来问去，总之不是一种轻松的体验。所有技术类的面试结束之后，修小贝终于见到了这次招人的总监戈蒂。
戈蒂是个印度人。硅谷的老印可真多，特别是在高科技公司里，乌压压一大片。当然华人也不少，成群结伙的。难怪有人说集成电路IC是由India和Chinese组成的。人们常说，白人只愿意去干律师或者人事主管这种工作，挣所谓的“easymoney”。软件工程师虽然工资高，但这种辛苦钱人家多半还不大乐意挣呢。
戈蒂长得黑黑的，他年纪不大，身材也不高，胖胖的头上长着几根稀疏的精心梳理得头发。他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特别喜欢盯着人的眼睛看，一副审视别人的意味。前面六轮面试结束后，他与又专门找修小贝谈了一个多小时，为整个面试做个总结。
谈话过程中，他不停地向修小贝问询以往做过的产品中的种种技术细节。修小贝和他聊了几句，就已经感觉到戈蒂真是个内行。他和自己以前那个老板截然相反，一问就直指重点。什么是困难的地方？如何解决？你刚提半句他就能理解，真是一点就透。修小贝心里感慨，大公司真不乏高手啊。
和许多有幽默感，态度友好的硅谷人不同，戈蒂总是面色严峻，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也许要拿点架子，也许是要给新人点威严的感觉。结束时，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看起来你的背景和经历还可以。不过，康斯坦公司的要求很高，能不能录用，部门内部还要开个圆桌会议进行研究。如果你能加入了团队，将是很幸运的。”
1.6、巨头
面试结束了，修小贝觉得身心俱疲。但是，脑子仍然是兴奋的，他想到找胡开蒙再聊聊。
问了一下杰西卡，她告诉说老胡的部门在D号楼里办公。修小贝心里打了退堂鼓，不想再过去叨扰人家了。他正准备离开，在楼道里迎面碰到了一个以前的朋友，曹二川。
“修小，你怎么来啦？”曹二川见到熟人，非常热情，表情很夸张。
修小贝和曹二川并无深交，但是还算比较熟。他们以前在硅谷工程师协会的活动里经常见。曹二川还给他起了外号，叫他“修小”。修小贝也压根没想到曹二川出现在这里，就提出和曹二川一起出去散散步、聊聊天。
两人下了楼，从大门口走出去，沿着园区楼外边散步。公司这个楼外面有一条林荫小道，蜿蜒起伏，四周风景如画。走路很舒适，还可以顺便呼吸新鲜空气。
修小贝想从曹二川口里多听听康斯坦公司的事儿。曹二川说，他也只来了多半年时间。但是，好歹他早进公司半年，对情况已经熟悉了。
曹二川说：“咱们都在研发部。目前在佟欣的组里面。”
修小贝有些遗憾：“我也想加入到佟欣的组里，但是可惜没有空缺。”
曹二川问：“你认识佟欣？”
修小贝摇摇头：“还不认识。但是，他推荐我来面试的。你和他关系好吗？”
“当然，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铁哥们。”
修小贝觉得曹二川真有运气，碰上个好老板，还是以前的老同学关系，这工作干得一定舒心。
半年以前，曹二川和一修小贝一样，也在一个初创公司里打拼，工作比较辛苦。由于小公司不景气，他担心裁员，也想换个环境，就求佟欣帮忙。当时，正好佟欣组里有招聘名额，老同学之间相互又很熟悉，所以就顺利加入康斯坦了。虽然当时有几个颇有竞争力的候选人，佟欣在选择时还是偏向了自己的老同学。
修小贝觉得曹二川真有运气，碰上个好老板，还是以前的老同学关系，这工作干得一定舒心。他说：“真羡慕你，在老同学的手下。而且，佟欣在公司里混得开，我左右听到的，一片赞扬之声。”
曹二川夸张地挑了下眉毛：“他当年就是我们的班长，学习成绩、体育运动什么的都很厉害。除了交女朋友的本事，我什么都比不过他。”
两人哈哈笑了。他们绕着公司的几个楼转了两大圈，刚回到公司门厅，迎面遇到两个人。
此二人曹二川都认识，因为他们是两个公司最重要的两个人物，董事长兼总裁比尔和CEO嘉锐。
两人似乎刚刚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谈话，表情显得比较凝重。
也许是为了从前面的谈话气氛中转换过来，嘉锐招手和曹二川打了个招呼。因为佟欣的原因，他认识曹二川。曹二川见状，赶忙走过去点头，并把修小贝介绍给两位：“这位是修小贝，来公司应聘的新员工，一流的技术高手。”
美国人总是不忘随时随地地展现自己的轻松和幽默。闻言，比尔露出了热情的笑容，说：“啊哈，能人都愿意加入我们了，我对公司的前景更有信心了。“
修小贝望上过去，比尔的年龄应该和自己相仿。他心想，这么年轻就成了康斯坦公司的董事长，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比尔确实年轻，只有三十来岁。他身材高大而匀称，面色冷峻，一双深蓝色的眼珠炯炯有神，仪表风度翩翩而且气宇非凡。作为出身富裕的白人，比尔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谈和举止。也许是家庭熏陶的结果，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一静一动之处都透出优雅的气质。活像个好莱坞的影星。
年纪轻轻地就坐上了公司的最高位置，在硅谷并不鲜见。有人说，搞高科技的也是吃青春饭的，这话很有些道理。计算机也好，半导体也好，无一例外，都是瞬息万变，一日千里。稍不小心，行家就会变成门外汉。人的年纪一大，精力和体力就不济了，更要命的是老家伙对新东西地接受会比较迟钝，而反应慢对于从事高科技的人来说是令人尴尬的。计算机和电子行业的发展太快了。硬件根本就不用提了，几年前的高档机现在送人都很难送出去。软件也是不断推陈出新。IT总是需要人跟在它的后面不断地学习新东西的，真是“一天不学要退步，一月不学要落后，一年不学没法过”。
寒暄了两句，曹二川和修小贝知趣地告辞两位领导。曹二川拍拍修小贝的肩膀：“哥们，你今天中奖了，碰上的都是公司最高级别的人物。嘉锐是CEO，而比尔是董事长兼总裁，代表公司的最大股东。这些人平时在公司里员工不容易见到的。”
修小贝说：“嘉锐温文尔雅。比尔风度翩翩，一举一动都透着范儿，怎么看都不大像搞高科技的。”
曹二川哼了一声，说：“搞高科技的应该是什么样子？当年苹果公司的乔布斯在车库里靠装电脑起家时，绝对是街头混混的模样，结果人家还不是成了商界百年一见的领袖？”
“比尔也有乔布斯的那两下子？”
“他们不是一类人。乔布斯成就要高出很多，但他可能是属于草根阶层，自我奋斗，冲劲很强。比尔则是属于精英阶层，从小家庭背景好，从知识结构到个人能力都是受过精心栽培的。就个人魅力而言，他们都挺有感召力。”
修小贝说：“凭第一印象，我就觉得比尔感召力强。他好像不仅自己特别自信，而且可以让身边的人受到这种信心的感染。”
曹二川点头：“此人相当聪明。刚来美国的人老觉得美国人特别天真，也没有什么心机，其实这完全是一种错觉。美国人比较直率，也很幽默，但他们绝对不傻，跟白人玩心眼，一定要小心。
又聊了一会儿，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两人相约以后多联系，就分手了。
周六，修小贝和佟兰兰专门去拜访琳达和她的老公胡开蒙。自从知道老胡就是康斯坦公司的，佟兰兰就让丈夫去和他套套近乎，多了解点公司情况，将来还可以互相帮忙。
两家人同属一个教会，家离的也不远。修小贝住在沿街的一个小区，胡家则住在靠山的一个独栋豪宅里。
两家的孩子在教会里常见，平时都很熟，一见面就拉着手一块出去玩了。两位太太忙着准备茶点。修小贝和胡开蒙就坐在胡家的大型露台上聊天。
胡开蒙问了修小贝面试的情况，也介绍自己的情况：“我是应用工程师，部门既要和研发部打交道，又要和客户打交道。你来了，我们成了同事，客户那边有什么需求，找你也方便些。”
修小贝说：“我也期望能有这个幸运。最近市场和股市动荡挺大的，不知公司状况怎样？”
胡开蒙说：“还不错。自从嘉锐创办的威特公司和比尔创办的亚师公司合并成康斯坦公司以来，发展很快，最近一两年发展尤其快。”
修小贝感慨道：“两人白手起家做成了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很了不起。”
胡开蒙说：“嘉锐的确是个厉害角色。不过，比尔更不简单。他的名头在江湖上可是个响当当的。”
修小贝说：“我见过他，特有风度。他应该不是搞技术出身的吧？以前没有怎么听说过他。”
胡开蒙说：“比尔是学MBA的。与硅谷的其他一些传奇人物不同，他原来并不是硅谷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得他走进了硅谷。说来有趣，他最初来到到硅谷不是为了高科技，而是为了爱情而来。比尔是哥大经济系毕业的，而他的女朋友却在斯坦福大学就读。完成在哥大的学业后，比尔一直从事证券分析，干得挺出色。本来他在华尔街会有个美好前程，可是，他的未婚妻坚持要在加州发展。这位仁兄心里惦记着情人。心想，这长年不在一起，感情无法保鲜，保不齐那一天有个什么人横插一杠子，就玄了。所以，他每年都要跑几趟。先是停留几天，后来就多呆几个月。”
修小贝摇摇头：“都是让爱情给闹的，东西海岸来回奔波，够他累的。”
“比尔年纪很轻，但是能力很强。他又在斯坦福大学念了MBA，留在了西部。他先去了因特公司，后来创业两次，每次都成功。作为CEO，他的业绩之好是公认的。”胡开蒙喝口茶，接着道：“这硅谷的日子里，他的女朋友发现他对高新技术怀有极大的兴趣，简直可以说是乐在其中、乐不可支、乐不思蜀。而且，他对新技术发展的前瞻性有很好地感觉，有超凡的洞察力，比起他学的金融专业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女友就劝他留在硅谷发展。比尔仔细考虑了以后，发现自己更适合在高科技公司里成就一番事业，索性就留下了。从此硅谷多了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而华尔街少了一位有前途的金融家。”
修小贝打趣道：“比尔的女友简直就是女伯乐。比尔也很争气，真干出一番名堂。”
胡开蒙说：“可惜，据说伯乐和千里马并没有成一对，分手了。”
修小贝调侃道；“情场失意，事业得意。”
胡开蒙说：“对。比尔一直干的出色。特别是最近这几年，我们公司通过不断扩展和兼并，从几年前的默默无闻的小公司，成为行业的龙头。比尔的市场驱动的管理模式，成了硅谷许多公司效仿的对象。据说，他的管理和运作经验已经被一些商业学院作为实际的成功案例在课堂上讲授。比尔在硅谷可是鼎鼎大名，属于这个行业里偶像级的人物。”
修小贝说：“看来在牛人辈出的硅谷，比尔都算的上是一个能人。”
胡开蒙说：“虽比不上那乔布斯等几个大牛，但是比尔也这个行业里名声也很大。我们这一行，市场规模不大，但竞争激烈。市场浪潮冲刷后，留下来的是几条大鱼。当年，许多新兴的小公司，就像江湖中的小鱼小虾，或被吞并，或者消亡。康斯坦公司是留下来的大鱼。当年，比尔和嘉锐的两个小公司合并后，比尔显示出他在宏观战略和资金运作方面的才能。他在内部调整的同时，加快了收购公司的步伐。经过几轮滚雪球似的增长，康斯坦成业内最大的公司。”
修小贝问道：“康斯坦的人来自不同山头，要整合起来并不容易。搞得好了同心协力，搞得不好貌合神离，甚至互相拆台。从这一点上说，高层肩上的担子不轻松。我原来的那个小公司没几个人，还斗的不可开交呢。”
胡开蒙说：“康斯坦不能说没有问题，但是运行还不错。你可千万别小看比尔，此人可是人中之龙凤。小事缜密，大事不糊涂。这个美国佬平时并不多参与具体管理公司，一向热衷于在公司外面做秀，可公司的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不成了如来佛了吗。”修小贝笑了，道:“老胡，你怎么会对比尔有如此深刻的认识。”
胡开蒙认真地说：“在公司内外的几次斗争中和竞争中，我发现比尔家伙是难得的管理人才，也许是我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物。”
修小贝问：“公司内部的还有斗争？”
胡开蒙笑着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分成左、中、右三派，就会有矛盾、有斗争。康斯坦这么大一个公司，外面面临市场的压力，内部不断有人争权夺利，那一天能少的了矛盾呢？直到现在，嘉锐的人和比尔的人也不能说已经完全融合了。”
修小贝说：“戈蒂是比尔的人？”
胡开蒙点头：“他从创业起就跟着比尔了。你觉得此人怎么样？”
修小贝说：“面试的时候，聊了不少，感觉上他在技术上还真是有两下子，至少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胡开蒙点头同意：“客观地讲，他技术功底确实还不错。但是他很固执，自视甚高。”
修小贝说：“我一来就碰上这么一位，手气真是不好。如果能在佟欣的手下就好了。”
胡开蒙说：“有机会再换组呗。佟欣确实是我胡某真心佩服的牛人。人很正，又讲义气。技术上更不用说了，我们应用工程部的几个重大的问题，都是他帮我们解决的。就连我的老板凯文都对佟欣的技术赞不绝口。”
修小贝听了，心向往之，真是想早日见到佟欣。
1.7、履新
硅谷的气候是令人愉悦的，既没有严寒，也没有酷暑，四季温差不大。与此截然相反的是，高科技公司的沉浮和相互之间的竞争非常剧烈。沿着101、280、880几条高速公路，坐落着无数形形色色的高科技公司。几乎每个星期都有公司倒闭的消息，但是同时，又有更多的富有活力和创新性的新公司涌现。商海沉浮，人就像海里的鱼虾，随着浪潮起起落落，飘来游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达尔文的进化论在这里得到了很好体现。
这一阵，修小贝的心也是上上下下，忐忐忑忑。他正处在一个关口上。自己面试的表现不错，但是面试结束后，能不能被康斯坦录用，仍然是一个未知数。一个人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尤其是当他失业时找工作的时候。
修小贝好像是已经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绳子，生怕绳子那一头又松了扣。
人不可能总是走背字的。这回修小贝的运气不错。几天后，康斯坦人力资源部用邮件正式通知他，他被录用了。工资不仅没有减少，还增加了百分之十。瞬间，他有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从那个小公司里出来，加入了一个稳定的大公司，各种福利和保险都高于以往，而且工资还长了。重要的是，公司还答应帮助办绿卡。
三年前，硕士刚毕业的时候，修小贝就想加入这家公司，可惜未能如愿。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漂泊，换了许多地方，都是些新创业的小公司，老觉得玄玄乎乎。总想找一个大树靠一下，稳定一下。当然，对于自己的技术，修小贝是很自信的。他相信自己的经验和技术能够为企业带来新的东西。
新员工入职，需要进行一个整天的培训。主持人放了很多公司的视频，特别是董事长兼总裁比尔的讲话。视频中，比尔非常有激情。他欢迎了新员工，描绘了公司的愿景，指出了公司发展的方向。嘉锐和其他副总都有讲话。
按照安排，下午是关于公司福利，包括医疗保险、401K计划等的讲解。
上午的培训结束后，修小贝专门去佟欣的办公室拜访。几天前，当他知道被录用了，就想约佟欣、周欣天和胡开蒙一起吃个中饭，感谢这几个帮助过自己的朋友。当他打电话给周昊天时，对方说：“佟欣一向很忙，以后找机会再约吧。建议你到公司后主动拜访一下，也是个礼貌。”
修小贝在A号楼三楼研发部的另一端的尽头，找到了佟欣的办公室。佟欣的办公室正处在研发部管理区的一个僻静的、窗外风景优美的所在。在公司里，虽说是人人平等，但是办公室的大小位置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有人坐大办公室，有人坐小办公室，大部分人就只能坐在隔板隔开的隔间里了。甚至同样都是隔间，位置在哪里，靠不靠窗户，通风情况如何，也有很多的讲究。在公司里混得人五人六的那些人物大都有一个很不错的办公室。通常从一个人办公室的大小和位置大致可以猜想的到此人在公司里地位。
修小贝敲门时，佟欣正好在办公室。一开门，修小贝有些愣住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佟欣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年龄比自己小多了。他高大、挺拔、阳光，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他听说佟欣的名字很久了，觉得是个传奇人物，没想到如此年轻。
修小贝瞬间产生了些许自卑感。同样年纪，人家比自己发展好多了。佟欣很亲切，听修小贝再三表达了谢意。佟欣并没有居功的意思：“我没有做什么，主要是你的背景还有能力，和这里很相配。你不用别太客气。再说康斯坦能招到你这样的员工，也算是它的幸运。”两人年纪相仿，背景类似，又有共同的朋友，所以，见面并没有唐突和尴尬的感觉。
修小贝见佟欣如此谦和，有些感动，说：“这两天刚来，有新员工的培训，还需要熟悉新的环境。星期六中午，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佟欣推辞了：“星期六我已经有安排了。以后再说。”
修小贝见他如此说，不好再坚持。看到佟欣的态度，他感到自己以前是有些张狂了。经过这次变故，他真的觉得，自己在工作上高傲偏执的性格得收收了。以后好好混，除了活要干好，和老板搞好关系是最要紧的。
修小贝曾经听老婆佟兰兰说起过校园里流传的许多他的或真或假的故事，心里对他也有些描述，却怎么都不能把脑海中的印象和眼前这个自信从容的面庞关联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