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虎儿疯了!
坏消息总是不胫而走,传播得比风更无形更无影更快。
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亲眼看见江虎儿坐在大树底下发呆,树上凋落的枯叶就这么晃晃悠悠飘在眼前,他伸手去抓,竟然抓不住,然后就像疯子一样一直抓,一直抓,树叶落光了,还不满足,拼命摇晃树干直到所有的叶子落下来也没抓住一片。
他两眼通红,捏紧拳头,疯癫的拍打树身的样子,让每一个路过的人不寒而栗。
细心的听众将狗仔精神发扬到极致,根据江虎儿同班的弟子们可靠情报,江虎儿常常一个人坐着,突然面露怒颜,一会儿脸色发青,一会儿脸色发白。走在放学的路上,毫无征兆地停住,盯着一个方向怒视。
以上种种,给江虎儿贴上了一张生人勿进的标签。
大雪独自归,与影相作伴。
最近江虎儿的日子过得很寂寞,卫信陵回乡探亲了,没有人敢跟他同路,生怕传染到他的癔症。天寒地冻之下,连鸟儿也南飞了,一个人的路显得漫长、很漫长!
起初,江虎儿一个人自娱自乐很开心,后来寂寞了找不到人说话开始有点苦恼,最后他再也难以忍受这种孤立,回到宿舍之后,绕道前往天字院的宿舍院落。
舒长志的房间很好找,但是人却不在房间里。当然这难不倒江虎儿,当一个可怜鬼被腾云驾雾拎起来的时候,一切线索都有了。
学堂,舒长志竟然留在学堂里!
或许别人会以为品学兼优的舒长志留在学堂很正常,但有人不这么看。作为和他一起野营、偷猎,算计、毒打情敌的朋友,江虎儿深知他是一个自负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算自负呢?
参照舒长志的标准吧。
每一次比赛舒长志都要力争第一,第二绝不能忍受;
除了江虎儿没有其他朋友,因为只有武力第一的野蛮人勉强看得过眼。至于其他围在身边的同学,只能算跟班吧。
保持平常心。从来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努力学习,至少在旁人眼里,他从来不努力,因为他不需要。
这事有蹊跷!来不及细想,江虎儿抓了一个壮丁,前面带路,直接杀向天字学堂。
打发了早已战战兢兢的,头上冒汗的无辜路人甲,江虎儿进入教室,扫视了一遍,果然没看见舒长志。
在云霞峰没人敢骗野蛮人,这是无数血与泪的教训。猎人的耐心与观察力很强大,江虎儿很快就有了答案。
云霞峰的先生们很爱品茶赏花,清尘道长常居玄字院,因而西山种了一片桃林,以供道长春赏芬芳,夏尝仙桃。
冰室先生欣赏梅花的孤傲,亲力亲为在东山筑了一间梅林小舍。现在是梅花独艳的季节,缕缕幽香领着江虎儿穿过幽静曲折的小路,来到了这片粉白素雅的世界。
梅花是花中隐士,生活在热带丛林里的江虎儿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长在寒风里的高洁之士。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他从来没见过这艳而不妖,香而不媚的冬之宠儿,一时忘了过来的目的。
“呵呵,是真的吗?”银铃般的欢笑远远传来。
小心翼翼拨开横在眼前的梅枝,江虎儿终于看到了正半个身子藏在一株梅树后头的舒长志。
一个少女背对着江虎儿席地而坐,看背影他知道那是杜月儿,一条浅色围巾裹着颈部,虽然寒风凛冽,一身着装清新却不显臃肿,淡黄色的衣裳在粉白色的梅林里更衬得动人。
“再给我讲一个吧,你怎么听过这么多故事啊?”杜月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娇憨,让人听了心里痒痒的,扬起的玉手在夕阳下,泛着夺目的光彩。
在杜月儿这里,舒长志的智商直降近乎于零,眼神里没有往日的狡猾,嘴巴也变得不太利索。
经过李信事件之后,江虎儿就知道舒长志是多么在乎杜月儿,他不愿打扰,悄悄地离开了。
等到太阳翻过山头,夕阳的余晖只照的到高高的屋顶的时候,舒长志才魂不守舍地归来,嘴角带着傻傻的笑意。
“喂,你踩到我了!”
天渐暗,舒长志没有看到坐在屋前的黑影。直到迷糊中被踩疼的江虎儿叫出声来才发现。
“你怎么坐在这里?来了多久了?快点进来,外面那么冷,小心着凉了!”
江虎儿发疯的消息,舒长志早有听说,但他的感知里,江虎儿向来就是一个有些疯癫的人,所谓发疯不过夸大其词。何况他现在正在热恋之中,哪有余力去管这种谣传。
“出什么事了,这么晚过来?”打开门,舒长志搬来一张椅子,好奇地看着江虎儿。
“我练功遇到了一些麻烦,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只能过来找你。”江虎儿很困恼,像倒豆子一样,稀里哗啦把心里的麻烦事都说给舒长志听。
原来最近谣传江虎儿疯了不过是因为他炼气淬体初显成效,造成的不适应罢了。
江虎儿一直以为力量越大,能力就越大,谁知刚一正式修炼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一个月的时间,江虎儿顺利修到了炼气一层,将头部淬炼成功。头部乃是五官所在之地,淬炼成功,五感也随之增强。
院落槐树下的蚂蚁打架,云霞峰脚下的小溪断流,就好像全部在眼前上演。隔壁同学的磨牙声,院外行人匆匆的走路声,如同有人在江虎儿傍边附耳悄谈。
这下,江虎儿知道了为什么李信可以潇洒地站在原地,看破自己的一招一式,然后用一只手就可以见招拆招,打的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就像得到一个新玩具的孩子,江虎儿运用新得到的神通偷窥同学们的隐私,这当然不是他爱干这种事,只是现在没有更适合做的事情了。
然而很快,一件很纠结的事情,让他笑不出来了。
的确江虎儿五感变敏锐,他不光能看到远处的事物,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物体运行的轨迹,通俗的来讲,一切动作在他的眼睛里延迟了。
候鸟南飞在他眼里是向南爬行,北风卷落的枯叶稳稳地在他眼前飘过。虽然风刮的很急,但是江虎儿自信一伸手就能抓住在风中冲浪的落叶。
脸被打的很痛!
江虎儿尝试了,然后失败了。再尝试,再失败。直到每一片树叶从树上脱落,他也没能成功。
别人都以为他疯了,他却有苦说不出。
江虎儿发现,自己的手跟不上自己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