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北,冷岩峰上。孤松、石桌、临风而立的老者。
峰是雪峰,终年不散的雪花从早落到晚,好像从远古开始就一直这么飘着。老者银发白须,矗立在雪中,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落辰,你的小弟子听说伤好了,真是了不起啊,一个还没开始修炼的凡人竟然把他打到卧床两个月,我真想见见他。”
老者没有开口,声音响起的很突兀,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是啊,今年启智堂招收了一批不错的弟子,我们几个老家伙还说去瞧一瞧,想不到李信这孩子主动帮我去试探了一下,省了不少功夫啊。”白发老者一副很欣慰的表情。
“是吗?我可听说李信养好伤之后要去面壁一年,这难道不是你的主意?”凭空而来的声音一点情面也不留。
“这是两码事!有功要赏,有过要罚。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是什么人你不了解?”白发老人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出现一丝不悦的情绪。
“呵呵,当我没说过!”
“雪松,我知道李信那孩子很讨你喜欢,但你知道为什么你修炼了五千年,都还停留在现在这一步吗?”之前与白发老人对话的竟然是山崖前的那一棵孤松!
“你牵挂太多了,太上忘情,你斩不断尘缘怎么能悟透大道!”
孤松突然晃动起来,枝干剧烈抖动,积在松叶上厚厚的一层雪被扬起的枝干震飞,雪花慢慢散落到四周,一个褐衣白发的老人在雪花中显现。他表情带着点愤怒,嘴唇上的胡须被张开的大嘴吹起。
“我就是被你们青衣老祖给骗了,明明白虎仙尊有妖族修炼的仙法,紫萝林的那个紫薇一千年前才刚化形,现在都飞升了。我呢?我都化形三千五百年了,至今还没有天机感悟!”
“妖修那是小道,怎么比得上我们煌煌大道!”
“我就只要成仙,哪管什么大道小道,反正是我被骗了!”松妖没有听进劝告,扭过身去,坐到石桌边上。
“好好好,是我们的错,不说这些了。李信这孩子我知道他一直很懂事,诸多弟子里,我也最看好他,不过他傲气太盛,磨练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嘛,我是他师父,怎么会害他呢?”白发老人也走到石桌前,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棋子,继续说道:“等他面壁一年收收心出来,启智堂的那个小子应该也修炼了淬体诀,到时候让他放开手公平一战,无论胜负,对他也是有好处的啊。”
“真的是为他好,不是丢了你的面子要惩罚他?”松妖很惊讶,面前这个老头认识了将近一千年,表面上风轻云淡,暗地里极为看重脸面,现在的说辞可不像平时的作风。
“你个老货,平时打打闹闹无所谓,现在距离千年大比不足百年,我是那么分不清轻重的人吗?”
“你明明就是……”松妖小声嘀咕,但看着老友发青的脸,深深将话藏在心里。
……
江虎儿不知道有人正惦记着自己,他现在很忙,即使知道了,也顾不得太多,惦记就惦记呗,先排队吧。
明明只有几天的课程没有听,一本还算熟悉的篆文教材再看时已经变成了天书,接踵而来的篆文语法更是让他恨不得生出两个脑袋来,痛苦成了这两个月生活的主旋律。
“信陵啊,这里为什么要用这个量词,它不是跟第十五题那道题类似吗?还有这个时态,明明就是过去式啊,昨天先生才讲过的啊!”
江虎儿现在的模样很狼狈,手上的指尖、缝隙里全是黑黑的墨迹,脸上像是被猫挠过一样,东一溜西一溜的黑印,发髻散乱披在肩上,油腻的程度不是三两天可以办到的。
卫信陵的模样也不遑多让,青色的院服上有两个黑色的爪印,大小约莫与江虎儿的手掌一样,弱小的身躯被牢牢禁锢在江虎儿强有力的臂膀之中不得脱身,脸上无助崩溃的的表情完全不是靠演技可以达到的。
“大哥,虎儿哥,我真不懂啊,你去问先生吧,要不我们回去问舒长志也行。”卫信陵是一个商户的儿子,毕生的天赋全集中在察言观色中,与先生同学拉好关系是他的长处。学习,老天作证,我们卫公子真的只是过来镀金的啊。
说到舒长志,江虎儿有些不自然。之前当着舒长志的面夸下海口要好好修炼淬体诀报仇,现在溜回学堂重新学***觉得有点虎头蛇尾。
怎么办?
卫信陵绝望地环顾四周,每一个和他对视的同学都赶忙回避眼神交流。江虎儿是改邪归正了不假,但瞧卫信陵绝望的样子,这个改邪归正的程度到底有多少,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没有人敢教江虎儿,这个敢不光要有勇气还要有能力。这两个月的大考,江虎儿不负众望地占据着最后一名的宝座。
立言先生倒是很尽责,每次都要夸奖江虎儿一番,“不错,有进步,有进步。”但是他那口是心非,不善表演的尴尬表情就只有江虎儿这个木头人信以为真。
“虎儿哥,你还是去练淬体诀吧,这些识字是小道,不顶用的。”作为江虎儿的好朋友,虽然卫信陵是个大嘴巴,但是江虎儿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告诉他,所以对于修炼《上清淬体诀》这件事,卫信陵是第三个知情者。
“不!我有种预感,后天的大考,我会前进很多名次,你一定要帮我补习!”江虎儿的意志很坚定,这点小挫折丝毫没有动摇他修仙的决心。
“什么预感啊,你别开玩笑了,要不毕业以后你跟我回家开武馆,你真不是修仙的材料。”作为好朋友,卫信陵是敢说实话的,当然面对一个野蛮人,他也是有勇气的。
“别打了,不要打脸,你一定行,一定进前两百名!”
“所以你要帮我啊,来看看,这里用什么修辞要好一点,还有这个,语法哪里有问题。一只烤鸡,别啰嗦了,我可是很大方的。”
“两只!没有两只免谈!”
“别打脸,一只够了,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