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二白和星盗的事，时间接近凌晨5点，原R01驻军哪怕躺医疗舱里也被揪起来，集中到了地面指挥中心入口的大厅，寒酸得很，除白西凤、装备后勤处长，统共只有941人，可是羊、小白等人获得的情报一直是1000余人。
陈青风比小白来得早，这会正站在二楼走廊向小白介绍情况。
“还好，也就百多人空饷，十分之一而已。”小白透过玻璃墙俯视歪歪扭扭的几行生物，自我安慰般说道。
小白最近也读过一些战史，知道统一军一度空饷现象十分普遍，数倍于本军的饷额极其常见：“仅仅十分之一，说不定还是减员没来得及报备而已，不是故意的，也对，联邦裁军这么厉害，哪里还有空饷操作空间！咦？草，老子手下咋还有跟怀特老爹差不多年纪的‘老兵’，这特么啥部队呀，这么牛！”
陈青风这样百多岁的少将都被裁到预备役去了，二百来岁，那得什么等级才能留在统一军啊？小白吓尿了，心想：“不会真是近似怀特、安平之这个等级的老爷爷隐姓埋名藏在R01吧，难道白某终于时来运转？只要哄好这老头，羊弱之算屁呀……”
陈青风见小白又口水嘀嗒盯着一老头看，叹了口气，翻开手中纸质名簿，指着上面的文字对小白解释道：“有个名词，叫做辅兵，这人和旁边一大堆都是！”
美梦醒来总是伴随深深失落，小白愤然抢过名簿，一页页翻过去，原本不失红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末了小白怆然出声：“也就是说，我手下正式部队只有467，不，现在是466人！”
“不仅如此，你仔细看，军情局给我们的情报绝对准确，加上辅兵1031人，另有88人都属于海军，正在海上执行搜救任务，过几个小时才能赶到这里，刚你不在，所以不知道……但是呢，不论正规军、辅兵都是按照1031人的编制享受军饷、装备等各方面配额，不多不少正好一倍空饷，上面派人点编也不怕，合一块就成！”
“天才啊，这特么谁发明的辅兵？”
“简单说吧，二战就有辅兵编制，概念完全不同，指的是未经正规训练的志愿兵，其实就临时征召的民兵。后来，我军不断壮大，这个编制自然就撤消了。再后来，为应付裁军，军部又在直属部队中部分地恢复这一编制，把一些按政策应该裁撤又确有某方面特长、军队仍然需要的人员列入辅兵，其实只是数字游戏，上下对付过去就得。谁知道，地方驻军有样学样，也设这么一编，起初还好，基本按军直属做法来，慢慢地，就走样了，塞进去的几乎都是关系户，或者干脆就空额。随着空额越做越大，军部紧急叫停，直属部队也带头取消辅兵编制。可是呢，联邦这么多个星域，哪能全部做到说停就停？特别象伊卡洛斯这种边境星域，本身军备已降至极危水平，再把辅兵裁了，说不定就演变成第二个古钟星域，军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听任自流了。当然，伊卡洛斯还有些特殊，当时驻军总司令为安平之上将，安上将跟怀特总长师兄弟关系，军部几乎不管这边的事，但是，那会R01地面部队就归我管，至少我在那会确实没有弄过空饷，就算照顾个别关系，也得本人确有相当军事素质才列入辅兵。我也没想到，当时留下手尾，到如今变这么大一窟窿！”
陈青风不愧学者型将军，对于辅兵的渊源、现状、成因，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小白大长见识，心想怪不得羊特意派这老头，敢情还兼老师来着，羊弱之也算用心良苦了。
“也就是说，这些辅兵还能用？”小白有些怀疑地看着刚发现那老头。
“哼哼，”陈青风苦笑，“你再看看名册，年龄最低都在百岁以上，虽然全部是退役下来的，可是哩，退役前军衔最高就那位老爷子，少尉，最低呢，二等兵就赶上裁军，然后又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混进辅兵，你说这些人能用吗？”
“如此说来，这些辅兵就为凑数、空饷之用？”小白不能不沮丧，说来也是5亿人口的星球，就靠400多人能干嘛？
“这你又错了！”陈青风脸上愁苦之色更深，道：“实际上，这些辅兵不仅能用，而且大用特用，出操、出巡、演习、站岗放哨都是他们，守在指挥中心的主要还是他们，就连海上搜救之类任务仍然派他们去！88人尚未归列，全是辅兵！”
“那正规军干嘛呢？”小白大奇，陈青风所言几乎囊括地面部队所有职责。
“什么都不干，或者说，想干什么干什么！”
“我擦，这样的部队还能用，不早废了！”小白急了，照这说法，一兵一卒也指望不上，自己等于光杆司令。
“你说哩？羊长官就发几炮威胁一下而已，R01直接就瘫痪了！我们也就离开几十年，哪里想得到今天这个样子，也就T05穷，伊卡洛斯星盗不多，不然早就变成古钟星域第二了！”陈青风时而摇头叹息，时而义愤填膺。
“那怎么办，还怎么整编啊？”小白完全懵了。
“向羊代司令官报告，重来吧！”陈青风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先让咱们带来的人顶着。”
“这些人全撤掉？”小白傻眼，如果羊弱之同意把这批特警留下，倒也不错，问题怎么可能呢，那就只有重新训练一批，自己也才经过两个月训练！
“让特警们一个个测试，捡吧捡吧，说不定还能拾掇几个！”陈青风说着，突然又一挥手，有些激动地喊道，“不，不，不，一个不能留，这些人不仅军事技能废掉了，精神上也废掉了，留下来只会带坏新部队！”
“没那么严重吧？”小白有些不甘，凤凰星域基地的经历，使他知道重新整训一支部队有多困难，小魔女等诸多校级精英领衔，两个月强化训练结果，其实绝大多数“精英”都达不到合格标准，好兵不仅看训练，也要看综合素质是否适合当兵，也就所谓是不是当兵的苗子。另外，小白发现后勤几个女兵挺不错的，比四叶草号深红战队“母猴子”强无数倍，中尉办公室，似乎也需要后勤人员吧……
“没那么严重！哼，其他行星或许还能将就，这里可是R01，是整个T05、整个伊卡洛斯的咽喉，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等等，等等，让我仔细想想！”陈青风忽然闭口，冥思苦想十来秒，这才狠狠一拍大腿，道，“我好像想明白羊长官的用意了！”
“啥？”小白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陈青风思维，跳跃太大了。
“嗯，”陈青风略顿一会，环视一圈，发现楼下类似士兵的生物都在看着他们，翻了翻白眼，懒得理这些废物，凑近小白，压低声音道，“我才想明白羊代司令官为何急着赶往R09……”
就在这时，从一楼大厅门口匆匆跑上来一名士官，小白有印象，那是运输舰上的人，他们一部分已经安排休息了，另一部分正在紧急换装R01卫星防御系统。士官来此目的是传达羊舰的指示，要求小白分一艘装运卫星设备的运输舰即刻赶往R09，并搜集废旧战舰和卫星设备之类运过去。
“我就说嘛！”陈青风又兴奋起来，“果然羊长官厉害，早就意识到R09的重要性，我比他晚了两个多小时，还是在白西……咦，士官，你怎么还在这？”
士官：“报告长官，按幕僚团之前计划，我们正在安装R01卫星设备，原计划两艘运输舰的设备全装上，所以我们全部卸了下来，现在不仅需要把一部分装好的又拆下来，然后重新装满一艘运输舰，而且需要变更R01安装计划，舰长命令我前来请求指导！”
“这么回事，伯纳德中尉，我建议让刘易斯去吧，士官你直接到一楼装备后勤处找他！另外，让你们舰长加快速度，R09等得很急！”陈青风。
“好的，就这么办，士官快去吧，顺便代我们通知后勤那边，让他们先着手准备废旧战舰和卫星设备！”小白。
士官离开。
小白：“对了，陈老，刚您说到羊长官早就意识到R09的重要性，R09我记得几乎等于无人星球吧，能有多重要！您又怎么看出来的？”
“先前白西凤说过，T02恒星活动烈度持续减低，星盗们完全可以通过T02以及伊2573废道往来于T05与T03、T04之间，废道航口就在R09附近，R09能不重要？至于怎么看出来的，我一直就觉得羊长官说的R12遭受入侵一事不大对劲，再结合审讯室……回头一想，当时羊长官或许还只有初步的想法，但是，既然他想到了2573废道的问题，肯定也就意识到R09的危险，因为他毕竟没有来过T05，仅仅根据情报也难以作出决断，所以他才急于赶往R09和废道实地察看。果然，一到目的地他就作出决定，一是加强R09行星防御，二是利用废旧战舰等物体在废道中构筑障碍，出现敌人，障碍可以迟滞其行动！”
“您的意思是说，羊告诉我们R12遭受入侵的情报是假的？他在忽悠我们，就为了尽快赶去验证一个初步的想法，虽然最后证明这个想法可能很重要？”
“长官的想法哪是我们可以揣度的。身为指挥官，就算说的假话，那也是善意的、无害的谎言，甚至是必要的、重要的，打个比方，今天我们在R09布防，晚上或者明天就有星盗经由废道入侵，那么，这个谎言可就太值得了！”
“羊有这么厉害吗？当时他也可以直接告诉我们呀！”小白做出不服气的样子，心里却寻思开了，这老头说的长官想法不可以揣度，结果什么都猜出来了，还必须明明白白告诉我，啥意思，不就指望通过我转告羊弱之么，不然干嘛一个劲狂拍羊弱之马屁呢？看来陈老头对留在R01当辅导员有些不爽啊……脱开军事领域，论及人际关系，小白即时进入状态。
“嘿嘿，小白呀，羊代司令官这个层次，一举一动都有深意，不直接告诉我们，肯定也有意图。咱们作为属下，胡乱猜测也没用，还是先把手头上的事做个了结吧。”陈青风对小白装傻充楞很是不屑，俩人在那嘀嘀咕咕，羊怀易肯定有过交待，要不然，发现R01没有收到R12任何讯息，小白咋呼起来，指不定立马上报，羊的谎言随之穿帮，舰队到了R09还好，中途的话，还是有些麻烦的。但是，还是有些奇怪，正如小白无心所言，羊把关于R09的想法说出来，相信大家都能理解和服从，羊为何非要说这么一通轻易就能戳破的谎话呢？
陈青风就算打破头也想不到，羊怀易着眼之处远在首都星域，等到小魔女带着5万多暴君K09出现在伊卡洛斯，陈若有所悟，却也依然难以揣知内里的关键，因为那关键正是至少羊舰队只有羊知晓的“老东西”。
小白其实也想多了，陈青风骨子里就是个学究，揣摩指挥官意图完全属于个人兴趣，没有任何功利想法，之所以一条条告诉小白，说白了，就是炫耀，谁说老男人心里就没有了风骚？老陈好久没遇见小白这么合适的对象，这才一吐为快。劝导小白作为下属不要胡乱揣测上司意图，也是陈的心里话，因为这个“兴趣”他吃过不少亏，然而，他已经改不掉了。学生时代，战记之类记载的一些指挥官言行决断，常常令人莫名其妙，于是他就找来各种回忆录、野史什么的，多方印证，往往颇有收获，从此陈就上了瘾，不管谁当他的上司，他总想把人揣摩清楚，稍不注意就忍不住要去探寻相关的秘密……羊弱之收了这么个高级顾问，是好是坏，还真难说。
其实，最适合陈青风的去处倒是战史研究所，然而，它已经不存在了。
5时15分，小白、陈青风赶到太空港，下令运送卫星设备的飞梭5号起航。
5时20分，两人重返指挥中心。
不管心里对陈青风为人如何猜想，小白对他的建言还是很重视的，原R01驻军除地面指挥中心与后勤处部分人员暂时留任，其余全体解除装备，等待舰队代司令官进一步指示，原职务全部由特警中队成员暂代。这些人根本想不到小白、陈青风正策划把他们全裁掉，以为解除装备不过是整编的一道程序，都痛痛快快地交了出来，然后就被赶到了中心一处室内训练场，爱干嘛干嘛，训练、健身、睡觉、吹牛打屁，都行。
忙完这些，再把装备后勤处清点出来的废旧战舰和设备转运到空出来的飞梭6号，令它飞往R09，时间将近7时。这时候，小白才下狠心决定重新编练R01地面部队，召集陈青风等幕僚团成员共同商议计划并起草给羊的长篇报告，中途代理市长职务的副市长前来拜访，又耽误一阵，加上早饭等等，一直忙到接近9点，中心控制室值守人员突然通知小白等人打开光网——伊2573-5航道R09航口之战的视频传送到了R01……
就这样，直到10点左右，R01才完成全面报告并发往羊的旗舰。
羊舰在11时左右收到R01的报告，其时羊怀易正在前往探望伤兵并巡视俘虏的路上。回到指挥室以后，羊刚看开头几行文字，就被前来出迎的葛行光等人打断，好容易打发掉，勉强读完报告，R19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