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眼睛
三岁识字,四岁读书,小时候的我也能算是古时的神童一列了,倒不是我特别聪明,只是对于文字,尤其是繁体,我格外的推崇与喜爱。
爷爷书屋中收藏的书籍,多是年代有些久远的书籍,里面的文字也都是繁体加民国白话文言文那种格调的,虽然有些难懂,但是一遍下来,却觉得朗朗上口,很是舒畅。
小孩子看书,也多是寻思个新鲜花样,但若是有了花头,来了兴致,那便是有了读书的动力了。
书屋不小,堆放书籍的实心兰木大书架也似小山般一座接一座摆放在屋里,小孩子在里面钻来钻去,一会冒在这头,一会又蹿出那头,好不快活,倒是一个捉迷藏的好地方。
但可惜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有捉迷藏这个游戏,爷爷也未曾和我说过,奶奶家的大院子虽然列在村落里,但确是四平八稳的加在整个村落中间,看似众星捧月夹在中间,好不热闹,但离我家最近的一户人家也得走个几百步才能踏进我家的前门小院,所以平常我家是极为冷清的。
那时候,改革开放好几年,加上我们又是海边,经济发展的先锋区,村子里盖起了好多砖瓦房,甚至小洋楼都有几处可寻,这在那个中国的农村可是很少能够见到的景象。
但似我家这样古时青瓦房,确实一户没有,独此一份。
因为离别家远,所以小时候的我确实没有什么小伙伴来游戏玩耍,小孩子好动,精力旺盛,于是,书屋便成了我嬉戏玩耍的地方。
读累了,便找个小搬凳子,倚着大书架的一侧,抬头看着屋顶的青砖黑粱,发呆便是一个小时,发呆发累了,变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倚着书架睡着了。
别人眼里的平淡,读书的枯燥,一人的冷清,倒是一丁点都没感觉到,现在看来,独自一人过的幼时,倒也算是现在人们眼里羡慕不得了的遁世超然的那种日子了。
然而,就算心想着这样常常徜徉在那个书屋子里过一辈子的我,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戏耍。
四岁年末,别的地方的冬天是不是有这样冷过,我不清楚,但是就我那个小村子理来说,确实史上绝无仅有的冷。要说寒冬腊月,农历而言才过深秋,阳历也不过入了11月点头,然而一夜之间,却是不知名的一股寒流北袭,一觉醒来,发现院内盛满井水,躺着几片荷叶的大瓷缸,裂开了几道口。
走近一看,白蒙蒙的冰气向上攒动,真冷。
幸亏昨晚听爷爷的话,加了一床被子,垫了一床棉絮,否则还是按照以往的睡法,指不定冻得两眼发花,又成了那种晕晕乎乎的无知觉人。
冷是一种体感,但是小孩子的体内火旺,管你零下多少度,围巾一卷,棉袄一穿,兴致冲冲的冲出院子,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片白蒙蒙的世界,毕竟年幼,看着这提前来的雪景,兴致之下,连忙撒开腿便忘雪深处钻,一会把草上的雪踢得炸裂四溅,一会兴致勃勃的往天空一纵,狠狠坠落之时,便是一个大雪窟窿。也得亏雪大累的多,否则平时这么肆无忌惮的玩,八成脚崴了。
玩的不知多久,远远的听到爷爷的呼喊声,这时候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距离家里很远了,四周白茫茫的,除了隐隐约约爷爷有些急躁的呼唤声,便是一片呼隆隆的雪风。
眼见之处全是雪白,分不清天,分不清地,也不清远处那些邻居的砖房。
黎奶奶的屋子不是红砖房吗,咋也被雪盖的看不见色了呢?
我暗自嘀咕着,一时到没有多大怀疑,耳朵里爷爷的呼唤更加急躁了,但是我人没动,爷爷的声音确是越来越远了,这时候我感觉有些心中惶惶的,再回头一看,刚刚还坐落在我屁股后面的房子,刹那间也只落下了一抹灿白灿白的空景。
这下我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小孩子辨识能力有限,但却不是傻,书籍读的多了,就算我才四岁,也知道了许多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东西。
爷爷藏书多为旧迹,其中不少是山水游记,又或是奇闻怪谈,对那些奇怪的东西,我也只是觉得里面描绘的有趣,便多读了不少,其中有本书里面介绍的不就是我现在遇到的这种状况吗!
虽然,心中有些畏惧,但我却是记心中所说,便朝着我爷爷那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处,眼睛一闭,拼命往前冲去,写书之人既然写到这种怪事,即使不是亲身经历,也想必听过详细的出处,所以必有解决之法。而那个作书之人,我是记不得他的名字,但是那解决之法确实无巧不巧的被我记住了。
除却这莽莽的雪风声,若是有外物之音,只需闭眼紧闻其音,无想冲之,便能破之。
风是越来越大,雪是越来越烈,虽然冻得我脸上嘶嘶疼,但是爷爷那微弱焦躁的声音却一直在我耳边丝丝不断,越来越近了,越来越清楚了,我感觉到前面有光亮,即使我闭着眼,也能感受到。
然而,就在我松口气的时候,爷爷的呼喊声却突然间断了,我原先即将踏出的那步我却怎么也动不了自己的身子,就这样,我感觉自己就好像突然间冻僵了似的,这个是我始料未及的,心急的我顾不得其他,只能张开眼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
现在想来,即使我张不长眼,其实对我的以后的路都是一个结果。
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一面镜子,原先还置身于雪地,现在突然莫名其妙的好似进了一个屋子一般,白色的墙壁屋顶,以及地面,白的晃眼,比雪地更加刺眼的白。
当然最奇怪的就是那面镜子了,突兀的立在那儿,照着我一动不动,抬起的左腿,僵直的身子,以及,我头上的第三只眼…
看着镜子里的我,保持着略显滑稽的姿态,我却是笑都笑不起来。
我的额头上长出了一个圆鼓鼓的眼睛,但这个明显不是二郎神那立竖的破法神眼啊,准确的说倒像是一个漆黑的巨大的怪物眼珠,就这么直突突的镶在我的额头上,我感觉不到它,但镜子里发射出来的一切却是那么的清楚。
那个漆黑的眼珠就这么莫名其妙出现了,我很想伸出手来摸摸额头上是否如镜子里面呈现的那样,突然多了个这么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然而外部那不知名的力量却禁锢着我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一丝机会都不留给我。
我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也许是崩溃的,也许是希望加个特技,让我duang的一下晕过去也好,但是有一点肯定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发自心底的害怕。
虽然看上去,那个眼珠一样的怪物,在我额头上呆着挺老实,但看着镜子里的它,我总觉它也一直在通过这面镜子兴致勃勃的观察着我,似是一直寄居在我额头上,难得能够通过这面镜子,看到它寄居在这幅身子的主人。
虽然我保持一只腿迈出,身子向前俯冲的姿势已经很久,但是那只着地的单腿,确实丝毫不觉得累,不能动,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力气,时间静止,思维永不停歇,好像也是挺厉害的。
不知过了多久,“噼啪…。”眼前的镜子突然自倒影着我那黑眼珠的地方裂开一道缝隙,也就是瞬间的事情,我感受到一股森然的寒意,一声巨大的怪哄!从我的体内激流荡而出。
那巨大的冲击,震得我感觉自己的肺腑都要炸裂,耳膜即将穿孔。
瞬间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在家中的床上了。
晕晕乎乎的感觉立马袭来,即使躺在床上,也感觉晃动的厉害,就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可这张床却是飘在海上,无时无刻不有种把我甩下去的感觉。
也就一瞬的时间,我身上蹭出一身冷汗,刚才发生的那些诡异的事情全部涌上心头,我连忙举起双手,颤颤巍巍的摸向额头,反馈过来的触觉,告诉我,额头依旧是那个额头,原先那个恐怖的巨眼却消失不见。
我可不认为刚刚是我做过的噩梦!我刚刚雪地奔跑蹭破的脚掌皮,火辣辣的提醒着我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跨出家门是早晨的暗白,然而躺在床上的我,看着外面越发艳红的西天,我才发觉已经接近晚上了。
依旧是一片死寂,但我看着外面那略显朦胧的风景,却觉得格外的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