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尘落尽,血打竹林,一道人影在隐约的夜幕下消失在丛林深处,而原地人倚苍竹,一柄长剑斜插在那人面前的地上,剑锋微颤,寒气仍凛,但这柄剑的主人,却是再也不能将这柄剑重新持在手中了。
一念之间。善与恶,光与暗,一念成佛,一念入魔,最慈悲的菩萨也会愤怒狰狞,最嗜杀的魔头也曾良心陡现,人类本身就是最矛盾的结合,行走在人生的旅途中,永远是左手悬崖,右手仙境,一念之差,可能会跌入万丈深渊,也有可能迈入仙境,一步登天。
剑柄尽头,宗师铭刻,仙泪落处,剑名苍穹。
唯有血流汩汩,沿着背后的竹节渗入地下,将方圆十丈染得鲜红,一道狰狞的伤口沿着手腕蜿蜒如蛇,放尽了此人全身的血液,也好像带走了此人毕生的忧愁。
苍白的面孔上,定格的是那抹淡淡的笑容。
“飒~”,林中传来破风声响,一名身着袈裟的僧人从此地经过,沾满泥土的草鞋在竹林间轻点腾跃,转瞬间就消失在远山的密林之中。
他永远不会知道他错过了什么,也永远不会知道就在他无意间经过的地方埋葬了一位怎样的高手,机缘与造化转瞬即逝,至少在今天,幸运没有关照这名风尘仆仆的僧人。
翌日,一切如常,仿佛夜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就是平常的夜晚,平常的生活,只是从此以后,江湖上的两大高手花流云和风尘,再也没有了他们的踪迹,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的消失就好像他们出现一样突兀,毫无征兆,无人知晓。
也就是今日,皇城脚下,平城镇中,龙气浩荡,神光耀世,一名背负龙图的孩子降世了,出生时汲取天地精气,上苍赐福,霞光万丈,皇室震动,紧急派大内高手前来查看情况,以防皇气流失。
这名孩子降生之时,眼瞳中精光乍现,在那抹极深的黑色里,仿佛流转着太古洪荒,紧攥的小手里,七颗黑痣宛若七颗星辰,每一个都带着开辟玄黄的力量。
“老爷!老爷!你看小少爷引来的天地异象!这简直不可思议啊!”一名身形略显枯槁的老头急急忙忙的从厢房里跑出来,看着立身于庭院之中,背负双手,紧皱着眉头看着天穹上隐隐约约的真龙之气的中年男子,兴奋的喊道。
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看着老人,紧蹙的眉头中有化不开的担忧,“福老,此等天地异象,对我潘家而言,是祸不是福啊,皇室一定会派人来查,到时候你我都有性命之忧啊。”
整个潘家并没有因这等异象而感到欣喜,反而是愁云笼罩,阴影笼罩在每一个潘家人的心头,这个前途无量的孩童,反而成了他们心底化不开的阴霾。
东畋,雷泽城
这座城池之所以叫做雷泽城,因为城旁有一个大泽,据传雷神曾经在这座湖里逗留,还在岸上留下了一双巨大的脚印,因此而得名。
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对这些传说也就当做故事来听听了,毕竟沧海桑田,在那上古蛮荒时期,谁知道古人们口中所传的神祇是不是就只是现在我们经常见到的一些大型野兽呢?
既然事实已经无法考证,那么就让这些传说继续流传下去吧,毕竟文明传承千年,这些传说早已深深烙印在雷泽人的骨子里,永不磨灭。
“咳咳。”伛偻着身形的老者发出低沉的咳嗽声走在街头,手里的拐杖不时的敲着青石地面,当走到一个包子铺旁时,他蓦然抬头望向远处的天际,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浑浊的老眼微微睁开,透发出一抹锐利的光芒。
转瞬之间,那名老者的身形开始缓缓消散,好像化作了天地之间最轻灵的风,在四处逸散的同时消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根拐杖跌倒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又归于平静。
雷泽的湖水静静地上涨,远处的太阳已经没下了半个身子,如残血一般的霞光将湖水映照的通红,一名少年盘坐在湖中的礁石之上,周身腾起飘逸若仙的气息,这股气息在他的周身凝结,最后同时聚拢到他的头顶,隐隐约约形成了一朵模糊的大道花朵,如果江湖上诸多大佬齐聚于此,一定会为这个少年而感到惊叹,因为内力化形,就连天朝很多大门派的记名长老都无法做到,更何况是东畋这种注重科技的国家!而这个少年仅仅十七八岁的模样,居然是可以做到这样一步,天资可见一斑。
但是就在这朵花朵即将凝实的那一刻,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响彻四周,大道花瓣伴着少年周身的气息片片碎裂成尘土,跌入雷泽之中,就连上涨的湖水都是因为这一幕而凝涩了许多。
少年收功盘坐,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沉下心来感受一下自己的内力,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唉,今年还是功亏一篑,明明感觉到自己的潜力每年都在增长,但是为什么辛苦修炼一年的内力却丝毫没有变化,我这种连三流都不算的内力又该怎么闯荡?”
少年默默的起身,却神色突然一变,好像是敏锐的发现了什么一样,转身就直接跃进了雷泽之中。
几乎就在他跃进水中的一个呼吸之后,几名黑衣人就直接出现在了湖边,他们四处巡查了一遍之后,好像没有发现少年的踪迹,于是领头的黑衣人招了招手,几人就四散消失在了周围。
片刻之后,少年从湖中探出头来,在确定黑衣人都走光了以后,他才放心的蹚水上岸,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但就在这一瞬间,寒芒陡现,一只粉红色的飞镖扎在了少年的肩膀之上,少年闷哼一声,转身便欲要逃跑,但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已经有四五名黑衣人拦在了少年的周围,手中的飞镖泛着寒光,只有其中一人与众不同,因为他的飞镖是粉红色的,正是他,发出了射伤少年的那一镖。
“小子,你真的以为我们已经走了么?乖乖受死吧。”一名黑衣人一面说话,一面掏出了自己的短剑。
“咳咳,你们怎么会猜到我躲在水里。”少年满脸的不敢相信,但面对这么多黑衣人,他自己也是明白,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手持粉红色飞镖的黑衣人满头黑线的扶额说道,“你刚跳到水里的涟漪都还没平复,你居然问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他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一旁的黑衣人阻止了,“夜长梦多,我们说这么多废话不是在立必死flag么,快点解决他!”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转瞬之间短剑带着凛冽的寒气已经逼迫到了李牧的脖颈之处,然而刚才队友的那一番废话已经让他错失了最好的出手良机,一股比他的短剑凛冽百倍的气息传来,人未至,刀先到,一柄厚重的斩骨刀破空而来,短剑应声弹开,黑衣人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感到胸口受了重重一击,旋即便是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摔进湖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原地,一个长发飘飘的蓝衫男子傲然挺立,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万古不化的寒冰,周身云绕的气息带给人无穷的压力,好像一头沉睡的沧澜猛兽,一旦觉醒,将会气吞山河,荡平八荒!黑衣人在面对此人之时纷纷后退,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畏惧。
“师兄!今天怎么拿了个菜刀就来了?”李牧嘻嘻笑着捡起地上的斩骨刀,屁颠屁颠的送到冷峻男子身前,冷峻男子一阵无语,转身几指定住了李牧肩膀上的穴位,使之不再继续流血,随后接过斩骨刀,望向面前的几名黑衣人,一股浓郁的杀气散发而出,带着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巨大压迫力开口了,语气仍旧那么淡漠,仿佛极北的严寒深冬,好似要冻结整个世间。
“滚,或者死。”
淡淡的语气,却透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势,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后果断回头,连那个掉进湖里的同伴也是没有去理会,转眼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也走吧,好好养伤。”冷漠男子看着从湖里刚刚爬到岸上的那名黑衣人,缓缓开口说道,黑衣人楞了一下,急忙冲男子作了一揖,也是拖着伤体离开了雷泽湖畔。
“楚枫师兄,你来得好及时啊!”李牧在处理好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之后,也是略带感叹的说道。
楚枫摇了摇头,直接开口:“今年的冲关可有成效?”他没有选择跟李牧贫嘴,而是采用了最直接的发问。
“额…这个。”李牧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看到他这个样子,楚枫心中也是有了答案,他不由得叹息一声,转身便欲要离去。
“师兄你要去干嘛?”见到楚枫要走,李牧也是急忙开口问道。
“任务。”简单的两个字落在风里,而楚枫的身影则是在夕阳最后的余晖映照下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栈桥尽头,留下站在原地满脸无奈与懊恼的李牧默默发着呆。
雷泽城中,执法者青训营
“李牧回来了啊,路上没出什么事吧?”一个慵懒的躺在床上的小胖子看着刚刚走进门来的李牧,眉头一皱,“怎么受伤了?”
李牧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别提了,被几个黑衣人埋伏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还好遇见楚枫师兄了,救了我一命。”
小胖子一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楚枫师兄?!你说的是你那个直系学长?!他不是表现出色给调到天朝皇城总部了么?”
“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回来还救了我,不过听他说的那种语气可能是有任务在身,所以才会回来吧。”李牧疲惫的躺在另一张床上,肩膀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
小胖子却好像见到了偶像一样,两眼发光,“那可是各类考核都能拿到满分的超级天才,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除了轻功学得好,没一样精通的。”
李牧无语的撇撇嘴,“我刚才已经禀报教官了,估计很快那些袭击我的人就能被找出来了,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杀我一个小小的学员。”
窗外,夜色已深,在这极深的夜幕中,隐约传来了猫头鹰的尖锐鸣叫,树叶婆娑,月光穿过木质的窗棱撒在寝室的地板上,在那纯净的月影中却好像有恶魔环绕,倒映出一抹黑暗的前兆。
“叶教官,你怎么看这件事?”深夜执法者青训营的地下会议室里,一名留着清爽干练的短发的女子开口询问坐在她对面的那名黝黑清瘦的男子,而在这座会议室里还有着其他六个同样穿着教官服饰的男女,首位上正交叉双手而坐着的中年人低头沉思,却好像也是不能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今天顾先生的弟子遇袭的事情我想大家也是都接到了消息,虽然他是庞教官带的学员,但是这件事也是给我们大家都敲响了一个警钟,以后当我们各自所带的学员独自外出时一定要告知他们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才是真正要放在第一位的。”被称作叶教官的黝黑男子开口了,发表了他的看法。
就在叶教官话音未落之时,坐在第二个位置的一名魁梧的大汉便插嘴说道“以前还从没有人打过我们执法者的主意,就算是跟我们执法者有仇怨,我觉得他们也不至于对我们的学员出手,依我之见,这小家伙可能是自己惹到了一些麻烦吧。”
短发女子无奈的开口“这个小家伙,在学院里一直都属于被欺负的那一个,从来都不惹事,一直都是自己默默练功,除了跟自己寝室的人说上几句话之外他基本上是不跟别人交流的,我因为他是顾先生的弟子,还专门找他谈过好几次话,可惜并没有什么作用,他的成绩也真的是。”说到这里短发女子略微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轻功方面的天赋很强势,但是在其他方面确实是有些惨不忍睹。”
“算了,我们讨论了这么久也没有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我们执法者内部的稽查部已经派人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了,你们回去就按叶教官说的,告知一下各自的学员,庞教官,你也要看好你这个学员,不能让他再出事了。”身居首位的中年男子敲了敲桌子,周围的教官们都是点头示意,随后整齐的起身,离开了这个地下会议室。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缓缓看向天花板,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身后的阴影中传来了一道苍老的伴着咳嗽的声音“咳咳,别装逼了,年轻人,这样做可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这句话落在中年男子的耳中,宛如平地惊雷,他霍的回头,看到的却只剩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