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李锐二人带着五万将士向这些牺牲的壮士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静静而立。
秋若寒望向断天峡的方向,只见山间烟尘弥漫,同时传出轰隆响声,显然是大楚的大队人马到了。凭这五万人马,还挡不住大楚的几十万精锐之师。如今之计,只能退回北江,可这时难题便是来了,谁留下来断后,保证大队人马撤离?
张牧对李锐说道:“你先走吧,我阻击一下他们,随后就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留下来阻击敌军,必然是九死一生。但是全军将士都在请缨,希望留下来断后,显然此时,他们对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然而他们真的不怕死吗?若能不死,有谁想死?有谁会闲自己的寿命长?可他们是军人!他们是保境安民的军人!在他们从军的那天开始,他们就要把生死置之度外。
李锐摇了摇头道:“我留下来,你······”
张牧不耐烦道:“好啦,别婆婆妈妈了,走吧!”
“你······”李锐闻言,顿时大怒,但是张牧却是不理会她的愤怒,态度很是坚决。
秋若寒望着他们两人及其那五万将士,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走吧!我留下来!”
张牧顿时怒了,道:“以你如今的修为,再厉害有个屁用?他们可是千军万马!”
秋若寒道:“我有我的办法,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李锐知道秋若寒不会是无的放矢,他对张牧道:“走吧,秋兄说他有办法肯定就有办法。”
张牧深深地看了秋若寒一眼,才同李锐离去。
秋若寒望着绝尘而去的五万人马,然后再看看那堵住了山口处大乾将士的遗体,叹了口气道:“入土为安吧!”
这时只见他双手挽动,结出一个繁杂之印,一把古朴的灰色长剑便出现在他的双手中,这剑便是无名要他慎用的生灭剑。此时无名的样貌又在他的脑海浮现,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不由微微叹息一声,随后便摇了摇头,同时运转《大衍周天道》和《寂灭神诀》。只见生灭剑上黑白二气环绕,光芒四射,方圆几千丈之内都能感受到那流转的毁灭气息。
秋若寒凌空而起,一声轻喝,手中的剑劈向山口处两侧的山岩。只见一道美丽的剑弧划过空中,顿时拉开一道虚空口子。虚空乱流涌动,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两旁的高山顿时便被摧毁。山石滚落,将那大乾三万勇士的遗体掩埋。
秋若寒立在虚空,生灭剑再次舞动,无边的毁灭气息蔓延开来,四周的峻山顿时都被削平。远远望去,那些倒下的山石堆积,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一般,其实,这也是坟墓!这是大乾万千将士的坟墓!
生灭剑虽然被封印九成,可是也不是他这法相之境的修士能驾驭得了的,此时只见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他不由一声苦笑:“难怪师尊让我慎用,原来不只是它的的威力不可估计,而且消耗真元也是如此的厉害。”
随后他喃喃道:“难怪为了它,那些合道强者发生大战,葬送了一个时代。若当初在乌蒙山区我使用它,触不及防的情况下,绝对能让辰剑南毙命,可我同样也逃不脱!”
因为为消耗过度,秋若寒便盘坐下来,玄功运转几个周天,才将疲劳消除。此时只见他睁开眼睛,看向大楚兵马来的方向。但见那山间弥漫的烟尘已经临近岳家山,可能再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便要到达了。
他拿出一些布阵珍奇材料,以那“坟墓”为中心,布下“幻影迷尘大阵”,然后才礼了礼衣袖,向北江城的方向而去。
大楚军中,英布接到前方遇敌的消息,便率领着十万人马正在向岳家山赶来。在离岳家山还有两里路远的时候,一股强悍到毁天灭地的气息传来,刺得空气吱吱作响,令他不由一阵窒息。
他试着运转玄功去抵抗那道气息,只觉得全身运行的真元猛然一滞,便是喷出一口鲜血。无奈之下,他只得命令部队就地驻扎,亲自带领人马前去探查。
此时攻打岳家山的将士都狼狈的向断天峡撤去,刚好遇到英布。
英布看着狼狈恐慌的大清楚将士,眉头便是一皱,心中升起不安,看向一个满脸惊惧的军官,问道:“怎么回事?”
那军官道:“大将军,岳家山没了!”
英布沉声道:“说明白点!”
那军官答了一声“是”,继续道:“我们本来快要攻下岳家山,但是这时大乾的援军突然到来,我们便被打了回来,于是我们决定等大将军来了再做决定。”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整个岳家山都在震动,一股毁灭的气息弥漫而来,压得我们很难移动身体。这时岳家山的四周的山突然垮塌,我们便只能朝后逃走。大乾将士负隅顽抗,本来我们就死伤颇重,加上大山倒塌,在逃亡的过程中,更是死了不少,我们的十万将士现在只剩下这五万多人了。”说道这里,他的神色有些悲伤。
英布此时紧紧地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么说你们也不知道是怎回事了?”
那军官摇了摇头道:“卑职等不知。”
英布道:“你们先下去吧,本将前去看看。”
英布继续向岳家山去,走近一看,那军官说的垮塌的山岳没有,岳家山也没有,却见前面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真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英布的神色,在此刻已经凝重到极致。
他旁边的一个军官道:“将军,要不要派人进入里面查看一下?”
英布沉思一会,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派几个人进去,告诉他们,一旦遇到危险,立即撤离!”
随后几个士兵走入雾里,过了很久都没有出来,那军官道:“将军,您看要不要继续······”
英布摆了摆手,道:“这次我亲自去!”
那军官闻言,顿时变色:“这怎么成?将军怎能前去冒险?”
英布道:“我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再说了。你先回去军营驻地,告诉大帅和军师这里的情况。”
英布带着几骑闯入迷雾之中,他身边的人马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四周寂静,被浓厚的雾气笼罩,一对农民夫妇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时那对夫妇转过头来,他顿露喜色,叫道:“爹、娘!”
他没有再顾其他,向那对夫妇跑去。只是就在这时,那对夫妇突然消失,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位身着龙袍、头戴龙冠的中年人。
英布失声叫道:“陛下,您怎会在这里?”
那人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是你们几个合谋杀了我的太子吧!”
此时太子项广出现,他神色狰狞,阴测测道:“为何要谋害我?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随后出现的便是项如烟,她看着英布,脸上流着眼泪,此时那绝好的容颜却是憔悴无比。英布看着,心里不由刺痛,他道:“如烟,你为何如此这般憔悴?”
岂知这时的项如烟却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仇恨道:“是你害死了我大哥,我要为我大哥报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
英布此时面容色变,五官扭曲,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感觉疼痛无比,让他彻底崩溃的是项如烟的那句话:“我要为我大哥报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他此时不敢再睁开眼睛,因为这些画面都会让他崩溃。
然而这时许多悲惨、愤怒、怨念、及其失望的声音及其画面方传进他的耳朵里、强行进入他的脑海。
许多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身死,他们被战马践踏、被刀剑砍杀。他们在惨叫、他们在怒吼、他们躺下时,眼神是那么的不甘与绝望。死状何其凄惨、何其悲凉。
然后一道道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是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制造了战争,是你害了我们!”
英布一声长啸一声,眼里满是自责、满是愧疚,随后大叫道:“都是我、都是我······”
然后便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英布慢慢的醒来,他睁开眼睛一看,这里是大楚的军营。他甩了甩头,这时一个士兵带着一碗汤走进营帐里,看着英布欣喜道:“将军,您醒来了?”
英布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士兵道:”将军亲昏倒在岳家山,是军师把你带回来的,将军你已经昏迷三天,还好,将军终于醒来了。“
英布听了道:“原来我已经昏迷了这么久。”随后脑海中便浮现他在岳家山所看到的画面,他的眼中满是愧疚。
这时钟玉祁走了进来,望着英布温和笑道:“醒啦!”
英布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道:“你说我们是对还是错?”
钟玉祁眉头一皱,问道:“你在岳家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了军营,不见你,问了几个将领才知道你去了岳家山。可是一天多的时间你都没有回来,我便亲自前去找你,没想到你带去的人全都死了,而你却是昏迷不醒。”
英布没有回答他,只是道:“这么说,我不是昏迷了三天,而是四天多?”
钟玉祁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英布随即便将在岳家山的情况说了一遍,只是未提及他的遭遇。
此时二人都是沉默不语,这事太过诡异。而钟玉祁却是在沉思,英布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其实他看到的那些画面都是源于秋若寒布置的“幻影迷尘大阵”。这种阵法有迷人心智、幻化出自己心里面所想及其所有一切的威力,本来以英布的定力,是不会被迷了心智的。只是他最近所做的事都有违本心,而他又没有地方去说,积沉在心里。进入“幻影迷尘大阵”后,一经引动,便是有如江水溃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而那些死去的将士则是拜了钟玉祁所赐,他们听了钟玉祁的话,对大乾的士兵是恨得无比疯狂,于是他们走进阵里,便是看到了到处都是大乾士兵。他们的眼睛便红了,拿着手中的武器杀了过去,有的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有的则是被自己给活活累死。
在大阵被激发,后面的一天多的时间里,那布阵材料的能量被消耗一空,大阵不在。钟玉祁到了那里,自然便能看到倒在山石中的英布。
过了一会儿,钟玉祁道:“我想,你们是走进了一座阵法,我曾听说过,有种叫做‘幻影迷尘’的阵法,可隐去周围的一切,迷失人的心智、幻化出人的心里的想法,让人以为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先前我还觉得那些将士死得诡异,现在一切都迷都解了。”
“这种阵法在南荒是没有的,难怪你走进去了也一无所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能摧毁山岳的人,这种力量若他出手的话······”
二人相望,此时神色都有些凝重。
随后钟玉祁呵呵一笑道:“我们想多了,拥有那种力量的人,怎么会管我们做得这些俗事?我听了将士的汇报,岳家山死了不少人。说不定他只是路过,看着那些尸体,出于怜悯之心,只是埋了那些尸体罢了。”
不过这个说法钟玉祁连自己的这一关都过不了,心想:“若是我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会在意那些蝼蚁?”
英布听了点了点头,但是他觉得其中又有很多不对的地方。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真有悲天悯人的人吗?
秋若寒一路并没有去追赶张牧他们,今天他所见的一切,让他的心灵难以平静,那些牺牲的将士,他是由衷的佩服。这时他突然想到:“若是在中州也建立一个皇朝,那么是不是也会多有这般英烈之士?”
随后他便摇了摇头,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法则,中州宗门林立。强者多如牛毛,不乏移山填海之士,哪有这么一个王朝能够统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