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柳青这个名字是这样来的么?”
洛惊鸿想起柳青,就想起了那张金子般的笑容和那颗金子般的心,想起那样真诚而高贵的心,他就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去过狗一样的日子,他太了解那样的生活是怎样的,所以他也了解一个骄傲的人活在那样的日子里,是怎样的痛苦,那样的痛苦足以毁掉人的一生,柳青已经没有选择。
洛惊鸿并不伟大,但他已决定决不让自己的朋友去过狗一样的日子,所以他吞下了那枚药丸,很快药丸就化成黑色的汁液,黑色的汁液通常都有毒,这个药丸黑的可怕,当然也有毒,而且比大部分的毒药都要毒的多。
洛惊鸿的冷汗几乎瞬间就打湿了衣服,他一会觉得热一会觉得冷,毒药好像瞬间就变成了千万把刀,由内脏一点点腐蚀,由内脏一刀刀的剐下他的精血和皮肉。
他想起洛神的药草书中,曾记载了不少珍稀的毒草,但不曾有一种的药性如此歹毒,这种慢慢将人化成粉末的毒,就算有人想的出,要制成也难比登天,他不相信只有凝气层的单只耳能配出这样的毒药。
单只耳当然配不成,但是他有双常人没有的耳朵,只凭这双耳朵他就可以在儒门里出入自由,当然也少不了顺便带些纪念品,只是这只纪念品比他能想象的价值也不知道高出多少倍,但当他偷回去,后悔也晚了,因为他太心急,只听到了存放地点却没有听到用法。
洛惊鸿的肚子瘪了下去,他的肚子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这样的毒药还在啃噬着他的骨头和筋脉。
这样的生死关头,他居然还能保持冷静,也许他早已想好退路,那粒白色的药丸一定有生血发肌之效,可是他还是忽略了一点,毒药的药性太过猛烈,他已拿不住那个蓝色的药瓶,那颗象征着新生和希望的白色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离他远去的还有快痛到麻木的的意识。
在这个时候,死去或者比活着要好过的多,他呢?即使他的坚韧和意志没有极限,但是他的身体却是有限的,他连坐都坐不住,身子缩成了一团,就像一只臭虾掉进了湖里。
忽然一片绿芒亮起,象征着春天和生机的绿,也象征着转机,洛惊鸿想操控这些符文,但是这些符文既没有聚拢也没有完全散开,就像护卫着什么东西一样,他立刻就想到了那颗珠子,那颗什么作用都没有的破玻璃球。
但是那颗玻璃球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没有洛惊鸿想象的那样无能,那个珠子瞬间就变成了蓝色,它疯狂的旋转起来,洛惊鸿觉得身子在往下沉,充满灵气的泉水忽然就变成了一滩死水,周围光怪陆离的世界也黯淡了下来,珠子吸水的速度太快,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漩涡。
也许是那壕沟的土层被侵蚀的久了,被珠子带起的漩涡一冲就塌陷了下去,洛惊鸿也不知道那个塌陷的洞子究竟有多深,反正在坠落的时候他想起了很多事情,自己费劲心思、九死一生的从那个活死人地里带回来的宝贝,竟然只是一个不知道干渴了多少年的破珠子,亏他还和宝贝一样的供着,早知道就将他扔到海里,撑不死它就淹死它。
下一刻他真的就落在了海里,他看看四周怪石嶙峋,还好是一条河,他大大松了口气,有河的地方就有出路,他只要顺着河一直飘,就能碰到人,有人的地方说不定就能解开他的毒药,洛惊鸿的眼睛里又有了那种光芒,那种光芒可以令他暂时忘了身上的剧痛。
河水很热,看来他已经很接近地底,更令他惊奇的是,这条河的河面上就像银鳞一样泛着月亮的光华,这无疑比九仙揽月的泉水灵气更加纯净和充盈,很快他就印证了这一点,一股暖流顺着自己的毛孔渗入,接着他的精肉和血脉也开始慢慢恢复。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可正当洛惊鸿充满希望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身子猛地一沉,他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沉,接着他就恐惧的发现,那颗废物珠子竟然还在喝,它竟然真的想喝干这整整一条河,洛惊鸿没有再犹豫,他想当场就想废掉那颗要命的珠子,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全干瘪了下去,哪里还能移动半步,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颗珠子喝掉了整整一条河。
洛惊鸿忽然很想笑,这颗珠子也不是自己想象中没用,至少他每次涌起的希望都会被他夺取,他不甘心,他决定就是死也要先拉个垫背的,好在珠子不远,他的脖子还能动,于是他恨恨的将珠子整个吞了下去,也不管能不能咬动,他已经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要和这颗珠子同归于尽。
可是洛惊鸿再次小看了这颗珠子的饭量,珠子忽然变成了黑色,接着洛惊鸿便感觉疼痛小了很多,无数的黑色毒汁被珠子吸了进去,但即使毒汁被吸出,他全身的精血也被这剧毒腐蚀殆尽,当毒汁被全部吸出,珠子又变成了红色,洛惊鸿所剩无几的精血又被它吸了去。
洛惊鸿惨笑一声,他竟然被一颗珠子吃了,说出去真能让人笑掉大牙,他忽然很想骂人,可他还没张口,就听见了骂人的声音。
“是谁?竟然将你爷爷我睡觉的床全搬走了”。
有谁能将整整一条河当床?
一声龙吟,是真正的龙吟,如果你没有听过龙吟就不能想到,龙吟的声音原来有这么大,那一声喊叫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就仿佛那张床像朋友一样陪伴了他很多年,如今床去人空,这又如何不令他悲伤。
龙还没有生出角,它还是一只蛟龙,即使是蛟龙也足以位列妖族里的顶峰,他忽然就化成了人形,因为他不想让同族认为堂堂一只蛟龙,竟像一条臭虾一样躺在烂泥里睡觉,他只是吹了口气,就把河床里的泥全都吹上了天,下一刻他就站在了洛惊鸿面前,他也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澎湃,就好像天地之力,妖对灵气比人类要敏感的多,所以他明白这颗珠子究竟蕴含着什么力量,可是这颗珠子刚刚将自己的爱床吃掉,自己会不会变成它下一个食物?
蛟龙变得犹豫不前,贪欲和恐惧并生,他忽然道:“这颗珠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洛惊鸿没有说话,他已说不出,但是他的瞳孔在收缩,似乎有什么事情只是想一想便恐惧的要命,所以蛟龙变得更加忌惮,很快洛惊鸿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欣喜,这抹欣喜一闪而逝又变回了恐惧,蛟龙忽然很后悔,这个人难道只是不想让自己拿走珠子而伪装恐惧?
蛟龙笑得很开心,因为没有人能够骗得了一只蛟龙,哪怕只是一秒也不行,但他还是很谨慎,他的手变成了一只龙爪,他轻轻的挥了挥,四周的空间就和被撕裂一样,他皱了皱眉似乎这样的准备还不够,他将气息调至顶峰,紫色的龙鳞布满了他的右臂,他用爪子抓了抓龙鳞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烙下,这次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摆出一副抱歉的表情道:“对不起,你的宝贝我收走了”,他太想欣赏夺走别人心爱之物时的样子,所以他立刻就将那股天地之力掌握在了手里,就好像将世界都掌握在他爪下。
可接着他就知道这股力量太可怕,简直可怕的要命,他的右手和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快将他拿走”他疯了一样的四处乱撞,整个地底都在震动,就像要喷发的火山。
蛟龙的意志已经崩溃,不然以一个蛟龙的尊严,他宁愿死也不愿祈求一个人类,蛟龙疼的已经显出了原形,这是一只天罡瑞睛蛟,长约千丈,他的背就像一条大河,原本宽广的地下河床,在他身下就像兔子挖的洞一样拥挤。
经过一阵激烈的翻腾,蛟龙知道他已经摆脱不掉这颗珠子,常年的岁月积淀带给了他睿智和果断,本属于龙的骄傲再次浮现在他脸上,他长啸一声,忽的显出一抹恨色,将整个右臂都撕了下来。
他立刻就化作了一朵青色的云,向远方飘走了,云里青光闪烁,似是要将洛惊鸿的样子深深的记在脑海里。
淡青色的血液喷洒在洛惊鸿的脸上,就像春天第一场春雨,他的气力恢复了一些,他的眼里不再是绝望的黑白色,而是坚定而深沉的蓝,他知道此时此刻最正确的选择是逃走,可一旦逃走他所有的隐忍和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就像快步入黄土的老人,就是逃走带给他的也只是绝望,到了那时自己就真正成了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