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冷笑,冷笑也是刀,从这颗心脏直直地刺入另一个心脏,他看到洛惊鸿眼里的坚强已片片剥落,他知道柳青就是洛惊鸿的弱点,就是最好的刀,此时的洛惊鸿已失去冷静,没有比现在杀死他更好的机会。
一个高手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白衣人的剑已在手,他的内力也已催至顶峰,林间有风吹过,夏天的风就像情人的泪,温暖而柔软,白衣人就顺着温软的风,飘飘荡荡忽然就站在了洛惊鸿眼前,他的剑锋仿佛也润滑如丝,轻轻柔柔地挥出一剑。
那一剑洛惊鸿看得见却躲不开,因为他的身边就有风,有风的地方仿佛就有白衣人的剑,但是躲不开也只有躲,要躲就要快,要最快,洛惊鸿最快的就是惊鸿舞,所以下一瞬间,他就到了白衣人的身后,他一招得势就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凝气四层的一拳挥出,普普通通的一拳,因为力道和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而威力倍增。
白衣人等到眼前的人消失,便已明白这个少年并没有失去冷静,是自己以为他失去了冷静,但是后悔还来的及么?他后颈的血管已经感到了火焰的灼热。
但是风无处不在,就好像白衣人剑,风在林间回旋,他的脉络忽然间就成了风,他的身体忽然也不可思议的扭转,所以他的剑就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挡在了他的背后。
一声脆响,洛惊鸿的长拳被拦了下来,他再想离开时已经来不及,因为他的腿已被风缠住,风本无形怎么会缠住洛惊鸿的腿,白衣人的剑就是有形的风,他不得不缠住洛惊鸿,他已没有把握再挡下那一击,那仿佛幽灵的一步。
洛惊鸿被困住,此时他所有的术法、武功都无法施展,但是他为什么还没有放弃,他的眼里为什么还流露出不该有的希望,白衣人忽然就明白了柳青为什么会败在这只蚂蚁手上,但是他的剑锋已有了自己的意志,他已不得不杀,他不杀,他的剑也会杀。
忽然一只火掌就贴在了他的剑上,打散了他风一样的剑气,炙热的火流瞬间就吹熄了轻柔的风。
“以一敌二,不智,不妙!”白衣人抽剑回身,又像夏风一般没了踪影。
“是谁?”
一声佛号道出,洛惊鸿已迎了上去,这个人无论是谁都是菩萨的弟子,他的同门,他感动不是因为自己活了下来,而是因为他不再孤单,不再是一匹高傲而孤独的野狼,在凄冷的夜里只能自己****冻裂的伤口。
“混账孤峰!你就不能少给我佛惹些麻烦?”灵修刚道了声佛号便忍不住要骂人。
“师兄!你真该改改你的臭脾气”洛惊鸿虽是不服的语气,可言语间已满是真诚。
灵修火一样的眼睛忽然就软了下来,“混账,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灵修的头简直要炸了“刚才那是九华剑宗的内门弟子,风之剑步留痕,普通的融络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能在他手下能走上三个回合,简直是奇迹”。
洛惊鸿苦笑:“无论这个人是谁,我以后的麻烦都不会少”。
灵修的眼里又注满火焰“阿弥陀佛,下回就让他杀你,杀你一百次,反正照你这个惹麻烦速度迟早都要死”。
洛惊鸿直勾勾的看着他,就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心事:“师兄,你怎么会深夜来这里?”。
灵修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道:“当,当然是练功?”。
“练功为什么不去禅房?”
洛惊鸿看着灵修的眼睛,灵修赶紧又把头别了过去。
“因为林子里清凉!”
洛惊鸿进了一步“练火功的会怕热,是怕热还是怕被人看见?为什么步留痕会这么巧也在此时在此地出现?你是不是已经与他合谋?”。
“你,你,这,我”洛惊鸿进一步,灵修就退一步,急得他满头是汗,却又一句谎话也编不出了,只得叹了一声,“这次论剑,轮到我对上步留痕的师兄莫留情,但是我实在是没有把握”。
洛惊鸿道:“于是你打听到,莫留情与步留痕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你便与步留痕约好在林子里见面准备交易?”。
灵修已经汗如雨下,因为触犯这里面任何一条,都足以被掌管戒律的苍龙打死,他叹道:“混······,孤,孤峰,别忘了我可是救过你”。
洛惊鸿长叹,他的眼中并没有感激,因为他已看破,“在救我之前你已经把我当做筹码,你已经准备把我出卖给步留痕,所以我并不欠你”。
灵修莽撞的眼睛忽然之间就清明了起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那些黑衣人明明是逃向南方,九华剑宗就在南方,步留痕却说追黑衣人至此,我回来后的实力,只有同属释道大师门下的你们知道,而步留痕刚一见我就已经知道我的实力,还有这片密林本就人稀罕至,你却偏偏在最恰巧的时间出现在最恰巧的地点,原因只有一个”。
灵修犀利的眼神涣散开来,他并没有想到步留痕要的是洛惊鸿的命,所以他才出手,他也已经想到自己的下场,那个掌管戒律院的苍龙不会给他留下活路,但是他还是想救下洛惊鸿,无论结局是怎样都不重要了,想到这他反而轻松了起来,本来留给他的路就不多。
他释然一笑道:“刚才你也已经看到步留痕的实力,他的师兄莫留情更强,所以我实在没有信心,但是我这次又没有交易筹码,所以······”。
灵修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的手里忽然就多了一个筹码,并不是天台寺的功法,所以他无论交易给谁与谁交易,都不会连累天台寺。
“师兄现在已经有了筹码,不妨尽情去赌一局”。
灵修有些哽咽,他回头道“为什么?”。
洛惊鸿却没有回头,“被人骂惯了,耳朵忽然清净了,会让人受不了”。
灵修抬头,漫天的星光璀璨,也不知是哪一颗落到了凡间,他忽然追了上去,背起洛惊鸿在连绵巨大的树冠上飞驰,当他停下脚步,如海的树潮就退了下去,露出光秃秃一道壕沟深不见底,他决定亲手把那颗混账星打入臭水沟。
“这是苍龙练功的地方,想要活命白天千万不要来”。
洛惊鸿忽然也哽咽起来,直到连背影也看不见,他才喃喃道“真是个混账师兄!”。
洛惊鸿要是混账星一定也是最混账的那颗,但他掉下去的却不是最臭的臭水沟,对于他来说,这条臭水沟简直比人间最美得仙境还要好的多,这条壕沟沟底有着九眼突泉,在沟顶是无边密林,白日取尽日间光华,夜间化为温泉留在沟底,且整个壕沟在密林的中央呈沙漏状,温泉平整如湖,倒映天上的繁星和月华,此地正是九仙揽月的圣灵之地。
洛惊鸿看到温泉之中有一块凸起平整的大石,他便坐了上去,刚一坐上便感觉到四周涌动的天地灵气,无声息地钻入皮肤的毛孔,一时间百骸舒畅,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礼物。
洛惊鸿掐起法诀,莲花净火功如流星飞火般在体内运转开来,不一会就进入忘我之境,他不得不抓紧时间,因为步留痕所说的不会没有根据,柳青很可能有危险,但是以他现在的实力过去只会添乱,他太需要提高自己的实力。
洛惊鸿火攻运起,他身下的温泉立时变成了火红色,恍若白日再现,太阳光辉经过树木的调和变得温软而绵长,他好像忽然间就闻到了木叶的清香,莲花净火功在淬炼经脉的同时,也由经脉吸取着净化过的太阳光华,一朵火莲缓慢凝成,但火焰吞吐的火莲上还有着一抹金黄的流光,显得流光溢彩,那一抹流光在火莲表面就好像帝王一般,使火莲变得温顺而平和,洛惊鸿知道只有比火焰更强大的力量才能令它屈服,这抹流光似乎并不满足火焰的臣服,他竟然缓慢的吞噬来壮大自己,洛惊鸿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它的灼热,炽烈而危险。
好在那木叶的清香化作了盈盈青光,闪烁在洛惊鸿的经脉上,使他的经脉变得粗壮而有韧性,流光碰到木叶就仿佛沉淀在了岁月里,静静的流逝。
又是一个周天,洛惊鸿收起莲花净火功,虽然进展神速,但是仍没有达到预期,原本属于穆古的这个根基实在是太差了,他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了手中的蓝色药瓶上,里面的黑白两粒药丸就躺在药品的两端,仿佛象征着永不停息的黑白之争。
洛惊鸿的心中也有黑白,所以他也在斗争,他明明知道无论是药性还是服药的方法他都不清楚,贸然服下九死一生,可他还是决定要去冒险,因为他已失去的太多,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或者朋友。
难道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
他自己本也是一个可怜而孤独的人。
他呆呆得看着温泉里的倒映的月影,月影如水般温柔,而他自己的容貌却模糊不清,也许人从来就没有认清过自己,就像这倒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