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郡外。
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在山道中慢慢的行进着,上面装满了草料,因为道路不好,时不时会震落一些下来。
而赶牛的是一个老车夫,他破旧的衣袄以及苍老的容颜无不诉说着此人的贫困和时光的无情,半睁的眼睛让人担心他会随时逝去,唯有他手中的长鞭时不时抽出去挽出的鞭花还证明他仍有生机尚存。
“公子,此处离落暇山脉还远,可是已经晌午了,小老儿准备在此埋锅造饭,要停留一段时间。”
老车夫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对着车上的草料堆喊道。
“嗯!”
很快,牛车上的草料堆后伸出了一个脑袋,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这少年一脸平静,眼眸深沉似海,不薄不厚的嘴唇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干燥的连接在了一起,模样只是清秀一些罢了,他正是白寂。
“老人家索性连我的饭也一起做了吧,晃悠了半天也有些饿了,饭钱到时一起付给你。”
老车夫听到后“哎”了一声答应了下来,这本就是他的目的,企图能在白寂身上多赚取一些钱财,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欢天喜地的拿着食材去摆弄。
见到车夫已经离去,白寂转回了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草料堆上。
此时正是晌午,阳光正好,晒的人暖洋洋的,这初春的寒意也被晒散了许多,山林间的野草,树枝上的嫩丫也都争着往出冒尖,到处都是一片新绿,显得生机勃勃。
白寂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半眯着,对这野外的美景没有丝毫观赏的兴趣,他只是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距离山神庙那一夜已经四年了,我却没有任何让人惊喜的成就,修道果然不易啊。”
白寂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册子,自顾自的翻看着。
四年前白寂十一岁,如今他都已经十五岁了,光阴如梭,经过这四年,时光早已消除了白寂身体上的稚嫩,再加上白寂灵魂上的年龄,以及作出来的事,任何人看了都不得不叹一句少年老成。
而予尘却是被罗厉给带走了,白寂手中的小册子就是罗厉所留下来的修道之法。
想到这事,白寂心头轻松了下来,不要以为罗厉留下来了修道之法是好心,这是因为予尘以命相逼才得到的,而且这修仙之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甚至就是个筑基之法,也就是入门的法门,待白寂修炼到头,还要自己找后续的法门。
白寂之所以轻松下来,是因为他彻底了断了所有因果,因为那黑玉清心佩是驱除心魔,宁静心神的上好修道之宝,极其珍贵,被罗厉给了予尘,这样算下来,他谁也不欠,算得上是真正的无事一身轻。
至于予尘的安全,白寂却是不担心,因为罗厉在留下来的信息中得知,予尘因为资质好,再加上特殊原因,会成为罗厉的一个长辈的弟子,这也算的上是予尘一个大机缘。
“一切都已了断,剩下就是自己了。”
白寂继续翻看着小册子,力量难得,长生更难求,但白寂却没有一丝的放弃,大道途中只有心坚意定才能最终得享长生道果。
“公子,饭好了,下来食用些吧。”
一声呼喊从车下传来,却是那老车夫喊白寂吃饭。
白寂径直跳下了牛车,直接走到车夫准备好的石具旁坐了下来,他一身单薄的青色布衣,彻底将瘦弱的身体衬托了出来,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竟没有丝毫怕冷的样子,整个人也显的格外精神,双眼更是迸发出炯炯神光。
老车夫将弄好的食物端了上来,看了一眼这奇怪的年轻公子,不由暗中赞了一声。
他年轻时曾贩卖过商货,天南地北也都去过,却没见过这等样的人物,尽管这些天一直相处,但还是看不懂这公子,只是感觉到了淡漠、深沉,还有一丝凉意,总感觉有点渗的慌,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公子定不是普通人。
白寂坐了下来,看那车夫对着自己一阵发愣,心念一转,就有些明了老车夫的想法,也不去在意。
晌午的这顿饭是老车夫精心准备的,他人虽然老迈,但作的菜还是可以的,一碟从郡里带来的卤肉,被细细切碎,还有两碟炒菜,分别是野菜和蘑菇,整顿饭虽然简单,但白寂吃的却很是惬意。
时间不长,一大碟肉和大半盆的菜便被白寂给吃完了,唬的车夫一阵发呆,这个年龄的大肚汉还是很少见的,而且白寂的体形与食量也不甚相符合。
路上车夫以此来打趣白寂,想要赢白寂的好感,以此来获得额外的收获,而每到这时白寂总是不作声色,轻而易举的掩饰了过去。
“公子,这便是那落暇山脉了,小老儿我是不敢进去了,听说里面可是有妖怪的。”
日落西山时,这辆牛车停在了一个山包旁,顺着山包往西看就是连绵不绝的大山,重重叠叠的,不知有多少,连绵不绝,极为壮观。
夕阳里,车夫昂起那被照的彤红的苍老面容劝着白寂,他原本以为这公子只是来看大山的,可没想到居然是要进山,要知道曾有很多人进入了这里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慢慢的就再也没人进去了。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两,很是足量,想到这个公子一路上虽是沉默寡言,但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车夫准备再劝一劝,他转过身:“公子,就听小老儿一言吧!哎,公子,公子,你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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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大山之下。
白寂一人独自走着,突然他侧耳倾听了一下,眼中闪烁着青芒,好一会儿才转身朝山脉内走去。
这落暇山脉中不仅大山重重,更是茂林密布,因为是初春的缘故,到处都是葱葱郁郁的,各种动物更是有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厉害的肉食动物,很是危险。
突然,白寂站住了脚步,很是平静的朝四周望去。
“吱”“吱”
纵横交错的树枝之间一些或黑或白,毛色各异的生物跳来蹿去,却是一群猴头挡住了白寂的去路。
停住不动的白寂冷笑了一声,看这些猴头在蹿跳间望向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其不怀好意。
奇谈录记:山野有猴,偶获美酒,尝之,大喜,每遇山人行径,哄抢而上,久而久之,此风愈烈,山人不堪扰,以酒诱其醉,杀之。
白寂回忆往日所记典籍,知晓这些猴子怕是惦记上了自己身上的东西,只待趁机而上。
“只是你们寻错了人,果然是畜牲,不通人智。”
白寂从满是杂草乱叶的地面上捡起了一节枯枝,从上面折下了一段,拈在两指间,看准了树枝中不断蹦跳的黑影一甩。
“吱”
一声凄厉的怪叫,一个杂色毛的猴头从树上跌落了下来,摔在了白寂的脚下,它大腿上却是扎着一段枯枝,正是白寂刚才甩出的。
白寂那一下用力极大,那猴头大腿被扎中的地方周围一圈肉都被炸飞了,血液汩汩流出,在地上积起了一个小血洼,形象极惨。
“吱”“吱”“吱”
周围一阵猴叫,那些猴头见同伴受伤,都嘶吼着围了上来,不一会儿就将白寂围了一圈。
看到这情况,白寂轻笑了一声:“畜牲到底是畜牲,死不受教,不过这点却比一些人做得要好。”
在这私欲横流的世界,有许多人不都是抛弃亲朋好友而苟活的嘛!这点连畜牲都不如。
白寂眼中放出青芒,一身气势凭空涨了起来,搅的树丛哗哗乱动,那些猴头也被吓得四蹿而逃,只留下了那被白寂击伤的留在了原地。
“芒种经到底只是筑基之法,我此刻也只能用出这些手段来,可悲,修道法门竟这样难求,何时才能一窥长生之门。”
白寂错身绕过了那杂色毛的猴头离去,朝更深处的大山走去。
众猴群见煞星离去,当即复返,围着那受伤的猴头抓耳挠腮,就在这时,一根枯枝随风而下,准准的刺在了杂色毛猴的喉管上,吓的猴群再次四散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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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经是筑基之经,为那罗厉所留,其并非宗门之物,只是罗厉意外所得,后应予尘所求留给了白寂。
芒种,民间有谓:芒稻而种、芒麦而收。
芒种,在节气中是收获成熟农作物意思,而芒种经顾明思议就是为了打下良好的基础,以待日后修为高了才能明白基础之重。
四年前,白寂经过山神庙一夜后,被罗厉携带着随意甩到了一处地方,之后便独自一人浪迹天涯,四处寻找在他修完芒种经后可以继续修炼的法门。
但正如他所叹,天下间能直指大道的经书、法门何其少,而且都掌握宗门与世家手里,他哪里有这运道来直接获得,白寂正是因为无奈,才来这落暇山脉寻找宗派加入,以期能获得法门和修道资源。
“到了。”白寂眼睛一亮。
面前的两棵大树后就有一座大山显了出来。
此山陡峭挺立,高耸入云,凭人力决不可能攀援而上,唯有山前一条直上直下的山路才能上去,而那可求法之观就在这山上。
走出丛林,来至山下就见有一座十来丈高的石碑立在山前,很是显眼,上书三个大字“夕道山”
“朝闻道,夕可死,好一个夕道山,述尽我等道人所想、所期之事。”一声叹息,自林中传出。
白寂转身看去,却见一人身着道袍自林中走出,并非刚才白寂所来的方向,乃是一个中年人,他笑容可掬,颌下胡须随风迎动:“道友是否也是来求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