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也好,歪打正着也罢。总之,柳河便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为了奉仙宗地沐堂的一名正式弟子。
事后云玥璃自然是给柳河庆祝了一番,庆祝的不仅是柳河成为正式弟子,而且还进入了与云玥璃一样的分堂之中。
当然了,作为庆祝所必须的食物,比如野兔山鸡肥鱼之类的,则全都是柳河一人搞定,少女则是开心但却有节制地享用着美味,与少年畅聊着自己愉快的心情。
夜晚,送走云玥璃前,二人约好明日一早仍旧是在地沐堂口汇合。至于今夜,柳河还是要在山林中对付一晚,不过这也正合少年心意,因为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做。
并不是收拾行囊,因为没什么好收拾的,衣物带或不带也无所谓,因为地沐堂肯定有属于地沐堂弟子的衣袍。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凌乱的纸张与几杆破笔,都是以前柳河给自己记下来的,有关体修修炼方面的东西,平日里没事翻翻看,只不过东西不多,一只手便能拿了,索性连包袱也不带,就这么直接揣在怀里。
这些东西日后肯定能派上用场,因为柳河并未放弃体修,否则其当初也不会回绝掉云玥璃的好意邀请。虽说今后在地沐堂要走体修一途想来应当有些坎坷,但也并不是毫无办法,前期只要照着这几张平日里记下来的东西锤炼自己,后面之事等到后面再说。
至于别的,好像并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了,好像。
皎洁的月亮像个白色的柿子一样挂在那里,说不上来是圆还是扁,总之并不那么可远观。
从贯阳堂出来的柳河心中并没有如何不舍,因为说到底,心中那份执着之事针对于体修,针对于自己曾经失败,但又看到希望之事,至于身在何处,算不上多大的事情。
因为还有更大的事情在等着自己想辙。
山壁缝隙洞内,柳河面对着池子随意坐在地上,池中水幽凉依旧,就算是没坐进去,都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从水中飘出,在这洞内盘旋缭绕。
“哎。”柳河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
自己这么一走,肯定不是说回来便能回来的,因为不知地沐堂堂规如何,能不能随意外出,当然云玥璃这特例不在参考范围之内,人家可是有亲传师父的人。
宗门之内,有亲传师父的云玥璃与寻常弟子的差距,便像是私塾当中教书先生是自己亲爹一样,开小灶不必多言,就这堂规对于其的约束力是否还在,都得两说。
所以对柳河这种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弟子来说,恐怕明日过后,自己是不能再随意来这洞里了,也就是要跟这让自己重燃希望的池子道别。
“哎,”又叹了一口气,“真不想便宜别人啊。”柳河喃喃道。
虽说这池子本是无主之物,但先来一步的柳河则顺其自然地将之当成自己的东西,那么自己走后,若是别人发现此处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转头看了眼被自己用小碎石胡乱封起来的细小洞口,露出的部分恐怕比挡起来的部分还大。
若是抛开其他一切限制,让柳河来排序的话,那么这池子绝对拍在需要带走之物当中的首位,接下来才轮到那些记载了体修基础的纸张与破笔。
但奈何唯独这排在首位之物是带不走的,先不说这池子与大地相连,就算有办法将之与地面分开来,自己也搬不动,即便能搬动,如此这般无异于招摇过市,被人发现得更快,那还不如就放在此处。
再即便,上面所想完全能够解决,但并未彻底搞清楚此池状况的柳河,也说不准这池子若是离了此地,还是否拥有原本的效用。
“哎,”第三次叹气,柳河站起身来,走到池边,“既然有‘天泣’二字,那我也不笑话你,就叫天泣池吧,明日我一走,就说不准何时再……恩?”
俯下身子,伸手拨了拨凉凉的水,柳河忽然发现原本刻在池子底部的“天泣”二字竟没了。
“……哦对了,是在那边的池子里看见的。”柳河想起了什么,双手一撑池边,将身子直了起来,岂料被折好塞在怀里的纸张竟掉了出来。
柳河见状连忙一把抓了过去,然而这沾满墨迹的粗纸身法了得,随着柳河这一抓带起的风势,忽忽悠悠的飘荡轨迹一变,似是轻易就躲了过去。
“……”柳河哭笑不得,另一只手又抓一把,岂料又抓到了空处,“哎呦我…”话还没说完,柳河双手突然抓住了头发,浑身寒毛直立。
方才那一把没抓住,却让粗纸直接飘落到水面之上。
只呆立了瞬间,柳河猛然炸毛,张牙舞爪地向池中抓去,“别洇别洇别洇啊!”
要知道即便已经干透,只要再沾到水的话,字迹还是会洇,到时候自己记下的是什么字都看不明白的话,那岂不是当即便断绝了自己这体修的路子么!
不过好在柳河身手不慢,只是让那纸在水面待了瞬间,便一把将之扯了上来。然而还未等检查字迹是否清晰依旧,却发现因为方才动作太大,原本塞在怀中的另外几张纸与破烂毛笔一股脑全都掉了进去。
慌里慌张将几张粗纸救起,任凭笔在水中泡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笔,泡着就泡着了,能写字就行,如今关键是先行检查所有字迹是否清楚。
转身将所有粗纸摊开,挨个铺在地上,数张大纸几乎将狭小的洞内全部铺满,且满满的全是柳河从前用心记下的字,虽说不太能看,但清楚还是清楚的。
片刻之后,柳河终是抬起头来瘫坐在地,长舒一口气。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就连考核选拔之日都没有方才那般紧张地整个人都要揪在一处似的。
“呵呵呵,捞几张纸都如此惊心动魄,我也是真的很强。”柳河一边苦笑着自嘲,一边重新将纸收好,还用力掖了掖。
“这次幸亏是当着我面掉出来的,万一下次掉了却没发现就坏了。”柳河将堆在缝隙处的碎石拿开钻了出来,其可没打算把自己也封在里面。
一炷香工夫之后,在确认这缝隙已被自己牢牢封死后,柳河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僵在了原地……笔落在里头了。
“……算了,今日如此不顺,权当是用来交换正式弟子名分的也好。”柳河边自我安慰着,边用含恨一拳打在碎石交垒处。
轰……亲手毁掉刚刚费工夫垒起来的碎石墙,心是很累的。
“要不是身上没银子,这破笔真懒得拿。”柳河自言自语地重新迈入洞内。
“……??”使劲眨了眨眼,又伸手揉了揉,柳河心中有个疑问,是自己眼睛不好使了,还是走错地方了?
眼睛当然好使,还能看见自己双手,地方也没走错,自己连那洞口都没离开就折回来了。那么……谁能告诉我池子去哪了!!!
心神俱疲的同时也有些毛骨悚然,狭小到除了池子没多大地方的洞内,此时此刻因为池子的消失,显得那么空旷。
“这世上绝对没有鬼。”柳河一边叨念着,一边将手伸到外面抓了一把干草进来,拿起两块碎石用力一错,迸溅的火星落到干草之上,映亮了洞内,也映亮了少年几乎要哭出来的脸,“连仙人都有,怎么可能没有鬼魂……池子啊,你赶紧出来吧…”
请求并没有用,空荡的洞内仍旧空荡,只不过有了火光的映照,柳河却发现在原本池子的位置,一巴掌大小的墨色砚台被谁静静地摆在那里,而自己那杆破笔,此刻也湿漉漉地架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