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音在临海的山崖上坐了一整天,不困也不累,周身灵息运转不竭。
日落之时,整个海面都被映成瑰丽的橙红色。律音打开玉牌,按照第二层心法的指示,借助朗月琴的神器之能,感受昼夜之交的日月精华运转。
原本随琴音而起伏的天地灵息被律音安抚下去,将体内灵息全数外放,内境之中再次空荡荡如同从未修行。而琴音响起时,夕阳余晖却围绕着朗月琴起了变化。以朗月琴为中心,律音周身光线扭曲如同漩涡,引动四周光芒向漩涡中心流去。而漩涡深处,光线交织不可见之处,便是律音内境,原本灵息聚集的湖泊所在之地!
“静月流风”心法第二层,名为“辉曜千山”,本质是要以自身聚集日月之光于内境中,再如同第一次“月照江流”一样,将内境所存的日月之光像灵息一样与外界沟通流畅无阻才算是圆满。
昼夜之交时,日月之光最为温和,所以律音选在黄昏时开始修炼。
本来律音以为,日月之光可见而不可触碰,修炼必然会有难度,想必之前修习这套功法失败的人都是败在这里,都是没想到,按照功法记载弹奏朗月琴,竟然真的能让日月之光聚集而来!
律音冥思内视,看见内境中如水一般流动聚集的橙红色光芒,心中前所未有的兴奋起来,这套从未有人成功的功法,确实不愧是天神所传!这样神奇的修行之法,也确实只有得到朗月琴这样的神器辅助才能做到!
很快天色黑透,月亮安静挂在天上。
朗月琴声不止,银色月光流转如纱如水,形成难以分辨的安静漩涡,平稳的进入律音体内。银色月光与内境中橙红色的夕阳余晖交织,颜色绚烂夺目。
察觉到远处有人飞来,律音收起功法,周身光芒散去,但是仍有一丝光华停留于身体表面。
展葳御剑而来,远远看见律音周身光华流转,莹莹如月,红衣广袖飘飞若月中仙子,美不胜收,不由一时失神。
律音看着展葳御剑飞至,轻声笑道:
“展师兄来的真早。”
展葳脸上微微发烫,不自然的移开眼神道:“因为见你喜欢夜间修炼才定的今夜,但是又怕太晚容易精神不济,才一入夜就来了……”
律音笑:“看来展师兄的心事已经放下了?”
展葳脸色稍稍恢复一点,笑笑说:“看赵师妹的样子,心中郁结想必也已经放下了。”
律音笑而不语。
展葳说:“那……赵师妹你真的决定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律音说:“当然。展师兄不用担心,我必然是有把握不会有危险才这样决定的。”
“那好,这便开始吧。”展葳一叹,断玉剑出鞘,谨慎以对。
律音控琴在手,重新运转“月照江流”心法,天地灵息回溯,重新回到内境之中,流向充溢日月之光的湖泊。
日月光芒被灵息冲击,滕然升起,照亮整个内境如同灯火通明,灵息再次流转,如江水反向而流,很快将内境中的湖泊充满。
而展葳此时惊奇的发现,律音手中琴弦一动,方圆数里土地灵息竟然都有感应,向她聚集而来,在她周围形成隐约可见的浅白色风旋。
“展师兄,请出剑!”律音挑弦运送灵息,用的却不是合练中一主一辅的方式,而是直接就用了梦蝶刀,向着展葳攻过去。
展葳发现律音竟然选择了对战之路进行合练,小小吃了一惊。毕竟境界差别在那里放着,这样对战的合练方法比主次相辅的方法对律音的难度更大。
梦蝶刀,以灵息成刀,无形无迹,可化实体伤及对手,也可虚化影响对手神识以起干扰乃至梦中杀人的作用,需要极其庞大的灵息流转才能做到。
因为展葳是剑修,所以律音第一招便选了实体化的梦蝶刀,以灵息成利刃,与展葳的仙剑之式强硬相对。
这样强势的进攻其实并不适合以弱对强,但是律音“月照江流”已至圆满,调动天地灵息如指臂使,而自从她学会这梦蝶刀之后,尚未真正与人对战,因此想以展葳的实力一试这一招的威力。
展葳见一股灵息如江水倾泻随即实化成刀,竟然是从未见过的新奇功法,不由得心中一动,也想一试这一招的实力,但是顾忌到律音境界不高,于是手中灵息运转,断玉剑出,却只用三分力。
仙剑对灵刀,交击之时竟然发出金器交鸣之声!随即断玉剑回、梦蝶刀散。
展葳轻松挡下这一刀,眼中却是一亮,兴奋道:“好招!再来!”
律音嘴角轻勾,手中琴弦再响,指运灵息,又是一股天地灵息流转,自一个奇诡角度,凝聚成刀,向展葳劈去。
展葳回身,运三成功力,手中断玉剑一挑竟然只是堪堪挡下这一刀,于是眼中战意大盛,再出手,便是五成功力。
律音手中琴音流淌不绝,四周天地灵息不断汇聚,一把接一把梦蝶刀从四面八方不同角度同时攻过来,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强,灵息凝聚成的刀也越来越坚硬。
展葳单剑疾舞,一一击破奇袭之刀,调动功力由五成上升至七成,再至八成,最后手中剑芒大盛,一剑分影无数,同时对上所有梦蝶刀。
眨眼间周围白雾弥漫,所有灵息聚集而成的梦蝶刀被同时击碎。
但是展葳却没有放松,因为她直觉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果然——
白雾并未因为梦蝶刀的消散而散去,而且越来越重,层层白雾中,一个熟悉人影手执长剑向他扑来。
展葳双眉一凛,暗道“他怎么在这里”,手中剑却是全力刺出,却在刺中那人时,忽见那人变成了白雾。
“幻觉?是幻术?”展葳问道。
这边律音操控着朗月琴引动白雾重重叠叠,听见展葳问她,坏笑着说:
“庄子梦蝶,梦耶非耶?梦蝶刀虚化之能,还请展宗师指教!”
展葳自进入逍遥境起便可称宗师,只是并未收徒而已,而宗门中与他相熟的弟子仍然是叫他师兄。律音与展葳对战,正打的欢快,于是起了戏谑之心,小小玩笑了一下。
展葳闻言,笑道:“果然神奇。那我可要好好欣赏一下了!”
白雾愈加浓厚,里面不断有熟悉的人影向他攻来,却都只是虚有其表,于是展葳叫到:
“仅此而已吗?”
律音再挑弦,一声低迷琴声柔柔送出,随即说道:“小心了!”
展葳一一打散灵息虚化出的人影,正想找到节点打破这层层浓雾,却见眼角余光中,一个执剑身影再次飞来,这次感觉却与之前不同。展葳心中一跳,再对招时,发现对方竟然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假象而已,竟然是真的与他实力相当!
展葳大笑道:“好一个庄子梦蝶!竟然是攻击神识之术!”
律音在白雾外悠然说到:“那展师兄可要小心不要被迷惑了!”
白雾中展葳所见对手忽实忽虚,确实难缠。虽然他感觉以他的实力,一剑破幻境不是不能,但是难得碰上如此逼真的虚像,他倒是想再多体验一下。
可是没过多久,展葳却渐渐感到灵息运转有些滞涩,似乎功力也再下降。
没想到这梦蝶刀还有这样消耗功力的能力!
展葳于是决定一剑破幻境。
段玉剑恢弘而出,一剑刺破浓雾。
律音在外面小心避过这一剑,随即笑道:
“这样可不对哦!”
展葳只见自己八成功力一剑刺出,浓雾破损处随即又合拢起来,幻象虚实只见依旧交替不断、难以捉摸,稍一思考,便知道自己用的方法不对,于是手一招,断玉剑外放,自行对战雾中幻象,而他自己双手交握,静心内视,再一抬头,便是本命剑出!
展葳身为剑修,本命剑便是最厉害的武器,也是最后的底牌。本命剑本来就是体内灵息聚集而成,与周围灵息浓雾出自同源,再加上剑修威能,虽然只用本命剑五成功力,却是一剑破万法,顿时,白雾散、幻象消失。
律音见展葳破了梦蝶刀虚化环境,于是手中再拨弦,灵息流向一变,大量灵息又以不同轨迹聚集成实体,围困展葳,四周温度骤然下降,千里冰城应声而出,在山峰上幻化层层迷宫,一环套一环,坚不可摧。
以千里冰城化成迷宫,是律音在南天仙界遗迹空间溃散后,看见自己在飞鸟衔环结中无限循环而得到的灵感与领悟。她以灵息筑冰城而成迷宫,最经典之处并不在于坚不可摧,而是——
“竟然是空间之术?”展葳惊讶。
展葳在冰城之中明明已经连续破开十七重迷宫,却发现竟然再次回到了原点,周围还留着他之前留下的剑痕!
以律音的能力,并不能完全运用空间之术,这样将迷宫首尾空间链接起来的方法,其实仍然是倚靠朗月琴的能力——飞鸟衔环结作为朗月琴的配饰,挂在琴尾上时,是可以借琴音为媒介,发动空间之术的!
展葳这才觉得一直都太小看律音了,于是本命剑再出,将功力提升至九成,一剑刺出。本命剑已有通天地只能,功力足够时,破碎空间也能做到。
展葳的剑法修为并未到破碎空间的地步,而律音的冰城迷宫也并不是完善的空间之术,因此展葳出剑时还留了几分力,见冰城迷宫所在空间已有破碎之像时便收了剑——毕竟如果真的完全击破空间的话,怕会是对施术者造成反噬。
律音见展葳已收手,明白他是顾及自己修为不够,怕是被反噬,于是也及时的撤回了法术,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展葳击破空间时,法术的确对她造成了反噬,但是由于筑造冰城迷宫所用的灵息都来自与外界,因此反噬大多是造成了周围方圆数里剧烈的灵息乱流,而她只是内境稍有震荡,又因为有日月之光镇压,因此受到的反噬并不重。
展葳走到律音面前,感慨的说:
“没想到,短短几月,赵师妹功力竟有如此精进,不仅令我动用本命剑,而且还领悟了如此精妙的空间之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