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所有的鄙夷和嘲笑都会不攻自破。
——来自苏小黎的手账
哭着哭着我开始后悔,我甚至没来得及设想如何面对苏小晚接下来的询问,被老师的刻意排挤让我难以启齿,那些浓重的羞耻感让我在已经没了眼泪之后,依然没勇气抬起头来,当时我还不知道有种情况叫“收不了场”。现在的情况,还不如在操场上捡垃圾,至少我还有个大背景,就是谁也不认识我,更没人会注意到我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
苏小晚终于失去了耐心,把我扶起来拽了拽沾满我鼻涕眼泪皱巴巴的衣襟,她的白衬衫看来非洗不可了。
不喜欢做的事就不要做,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她说。
我摇摇头,说姜老师似乎讨厌我。
苏小晚说你行不行呀,你难道要靠着别人喜欢你活么?苏小黎你真不像我妹妹,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是你自己,你变强大了别人就欺负不了你!
我抬头望着她,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妈妈只是告诉我在学校不要和别人起冲突要宽容忍让,告诉我不要惹老师生气做错事情要懂得低头。妈妈告诉我的话总不会错,可是苏小晚是值周生现身说法肯定也错不了,那究竟我该听谁的,我的小脑袋瓜显然已经等级不足。我回过神发现苏小晚正盯着手里一张写满字的稿子念念有词,我问这是什么,考试的内容么?苏小晚摇摇头,说是下周一升旗仪式要背的演讲词,演讲懂么?就是傻不愣叽站在领操台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一堆你们左耳听右耳冒的傻话。行了,快下课了,我送你回班。
苏小晚就好像算好了时间似的,下课铃极其配合地响起来,一节语文课就这么错过去了。我实在不知道,演讲这么光荣的事为什么在她嘴里变成傻不愣叽。突然想到如果站在台上的是我,老姜太太一定屁颠屁颠地等着迎接我下台,然后当着全班说,你们以后要多向苏小黎同学学习,一个个长点心!
回到班级,刚坐下前桌的小胖子田蒙就转过身来,充分发扬起他的八卦精神,说我说苏小黎你怎么才回来,还是被值周生送回来的?
我微笑摇摇头,实在不明白一个男生怎么能好奇心如此强大,按妈妈的话说就是“哪有事哪到”,班级里每个略有来头的人物,都是他介绍给自己的。同样是开学一个月,我甚至连班里同学的名字还记不全,田蒙却能清楚的说出班里每个孩子的相关细节,我深刻地觉得这也是一项本领。他显然对我的沉默不满意,还好马丽雅跑过来找我,打断了他的追问。马丽雅把新买的公主涂色书展现给我,让我拿出铅笔和她一起画。
马丽雅是我在班上的第一个朋友,短短头发皮肤黑黑的,嗓门大得狠,脾气也大得很。开学第一天,我坐在座位上在本子上画蓝精灵,她跑过来一把抓起我的画,像见了外星人似的,说同学你学过的吧,这也太像了吧!我一下子就红了脸,说我叫苏小黎,我没有学过画画。
上课铃很快就响起来了,数学老师是个胖胖矮矮的眼镜女,讲课的时候总好像嘴里含了一口水。她所讲的加法妈妈早在两年前就教给自己了,我甚至会算更难的。恍然间脑海里韦小宝出现在眼前,自己变成了另一位全新出现的西域公主……后来我漫长的走神生涯,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成习惯的。
无论你处于哪个阶段,只要你身处课堂,就一定会有几个抢着回答人人都知道的简单答案,却依然能洋洋自得地同学出现在你的班级,麻名媛姐妹和张琳琳就是班级最典型的代表。无论如何,张琳琳是真的可爱,声音好像我家门前挂着的风铃,头发自来卷卷的,活脱脱一个洋娃娃。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第一个记住了她,我想班里的其他孩子也一定如我,而又有多少人会记得我呢?
我不禁抬起手摸摸头上直立立的短发,想起昨天去厕所时一个女孩子看见我时尖叫的窘境,妈妈说天气太热,硬是给我剪成了小子头。想想从小到大,我的头发几乎都是外婆亲手剪的,妈妈乐此不疲,总是说外面的理发店又贵又不好好剪,每次修了好一会儿都和没剪似的,钱花得都不值。那个时候我便明白,妈妈眼里的值不值不在于剪得是不是好看,而是剪得是不是够短,是不是明显,仿佛剪下去的头发越长,这钱才花得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