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提醒他燕生还在门外候着的,但介于觉察到他脸色苍白得有些骇人,陶木晴方依言又落座,就着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给他,水还未凉,温温的。
“你怎么了?看着面色很不好……莫非是又毒发了?”陶木晴说罢,伸手就探了探他额头,继而拉过他的手,指腹搭在脉门上。
“不碍事……”宿兮另一手拿着她递来的茶水,握在手心静静暖着,“是方才夜里毒发的,小燕替我蛊毒压制,现下已经好很多了。”即便是身上甚感疲惫,但就这般看着她,只是说话,倒觉得平静安心。
“我给你的药,你没用么?”陶木晴收回手来,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啄了一口。
宿兮偏头看她,含笑道:“我想还是让你留着带回去比较好,若是你因此受你师父责罚,岂非让我有愧?”
“不必担心我。”陶木晴放下茶杯,不好意思地朝他笑道,“其实我也老偷些东西出来,见怪不怪,师父应当不会说什么的。”
宿兮略有讶然:“你连师门的东西都偷?”
“我……这不是没钱嘛。”陶木晴小声抱怨了一句,用了手指在桌上随意画圈,也不敢去看他。
“你以后若是缺钱,可以来找我……”
不等他说完,陶木晴当即就拒绝:“不用了!”
他眸中一沉,淡淡问:“为什么?”
“……”陶木晴微微皱眉,手摸到怀中那张还没动过的银票,忽然为自己这份卑微感到酸涩,“我不想欠人人情。”
宿兮怔怔看了她半晌,许久才带了些怅然,问她:“连我……也是一样吗?”
心中莫名一阵钝痛,陶木晴只是低头不语。毕竟他们所经历的,所生活的世界太过不同,就算是说了又怎样,就算可以用钱来弥补又怎样,她不想让人看轻,却又无能为力。现实当真太残酷了,冷血得让她没法去直视。
“木晴?”见她一直沉默没有开口,宿兮禁不住轻轻唤道,忽然间觉得她如此模样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后方记起在那日清早,在食摊前,她惊慌失措的无足和眼角边上尚不及抹去的泪水。他不止一次猜测她的背后定然并不似她在人前那般轻松自在。
宿兮微启唇,可半日没有书说出一句话,最后只犹豫着伸出手,将她散在脸颊边上的发丝挽到耳边,柔声道:
“你现在不愿说,我亦不为难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往后你若是遇上麻烦,若能想起我几分,便就好了。”
陶木晴有些木讷讷地抬起头去看他,很生不解地问:
“你……如何对我这么好?”
“因为……”宿兮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弯曲,握成了拳,他别过脸,“因为,因为我……”
脑中这一瞬,闪过许多片段出来,深深刻刻的印在眼前,幼时毒发的痛苦,指尖常年转轮椅落下的薄茧,苏七在黑鹰湖畔说的那席话……
生生的,他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仍旧浅笑如风: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未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陶木晴随意只点了点头,自顾摆弄着茶杯,宿兮轻咳了一声,眼睑垂下:
“还有……今日之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手上一抖,茶杯不由自主从掌心滑了出来,险些没滚落到地上,幸而宿兮眼疾手快持住。
经他这么一提,陶木晴仍觉得尴尬无比,咬着下唇,窘迫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宿兮看在眼中,嘴角荡起一抹笑意来,展开折扇转头望向窗外。
这天幕里,乌云凌霄,星月如璧,皎洁月华苍苍浩浩,青烟雾罩。
第二日一早,陶木晴起得迟了,穿衣看漏壶的时候,已然是巳时过了,她昨夜忙了一宿却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更别说寻到避毒珠了。今日午时用了饭就该打道回府,以后再想入英雄府只怕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