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木晴有些窘意,挠挠耳根朝天上看了看:“……我果然来迟了,你等很久了么?”
“不是,没有。”宿兮眉目沉静,淡淡含笑,“只是本也无事,闲来在湖边看看。”
还未到酉时三刻,那边台子附近已然聚集了不少的人,见得模样,有许多是持着那黑鹰羽的。自然,还有另一些人拿不得翎毛却专在此时堂而皇之的抢那些有翎毛的人,横竖这规矩可钻的空子很多,只要手中有黑鹰毛,别的,那方有青不问,谁又敢去说?
眼见不远处已有好些人拿刀拿枪打打杀杀正在拼个你死我活,也幸而这地方偏僻,暂时没有什么人前来挑衅。
宿兮本就少语,陶木晴不开口,两个人基本就无话可说。安安静静在这湖边站了一阵子,陶木晴忽想起什么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子,兴冲冲递给他。
“对了,你的毒有没有好一些?这是我特地从师门药房里偷偷拿出来的,若是毒发不必用蛊那么麻烦,吃一颗就能抑制毒性。”
宿兮微微一怔,并没去接:“这样会不会太连累你,我看我还是……”
“你别担心。”陶木晴不由分说就往他手里一塞,颇为认真,“你帮了我这许多忙,我谢你都来不及,好歹也让我有回报的法子,多少也心安一点。”
宿兮无法,摇头无奈一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又何须在意。况且,那日在沈家密室中,若非陶姑娘出手相助,我只怕此生都见不得天日了。”
“江湖上的那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陶木晴笑着耸耸肩,“咱们如今也算朋友,我朋友不多,像你这样的就更少了。往后不用成日‘陶姑娘陶姑娘’的挂在嘴上,若是不嫌弃,唤我木晴就好。”
“好……”他淡淡点头,犹豫了一下,嘴角动了动,“……木晴。”
陶木晴随手拾起地上摆着的几粒石子儿,瞄着那湖面的角度,“啪啪”扔了几个水漂,甚是无聊的捡话来谈。
“上回说要带师父过来看看你的毒,可惜他老人家事务繁忙,抽不出空闲来。你等大年那几日吧,他也就在那时候会闲下休息。”
倒不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她的师父。对于桃花门的掌门,他所知晓的,也只是江湖上传的些不疼不痒的东西,据说此人练的是奇门邪功,几十年来容貌丝毫未变,而且为人阴邪,行事乖张,难以摸清底细。可虽听闻毒功盖世,但那么多年了,也没见得有做过什么违道义之事。
总的说来,桃花门在江湖上,不能说有名,可也不能被小觑。
瞧他没有说话,陶木晴只当他是看不起,不禁叹了口气,半是好笑的语气:“说来你肯定不信,我师父他可是仙人。”
“仙人?”宿兮挑了挑眉,“是么?”
“……我就说了你不会信的。”她也没太在意,在他边上的位置坐下,“终有一日,我也会坐上他那个位置。”
“你很在意那个位置?”宿兮忽然这么问道。
“不是在意……”陶木晴垂下头,搁在膝盖上,看着那清澈的湖水,良久良久才幽幽道,“我没办法,我必须要当上掌门才行。”
宿兮深深蹙着眉,偏头看着她的侧脸:“当掌门有什么好的?”
“哎……”陶木晴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将头埋在臂弯上,轻叹道,“我们处境不同,你是不会懂的。”
相识这许多日,宿兮是头一回看见她这副表情,突然之间对她的身世莫名的好奇起来,待想要问,却又觉不妥,踯躅间未注意到那身后的打斗声越发逼近了。
一会儿,听得有些许人交谈着往这边走来,有男有女。
“大小姐,湖边风大,也没什么看头,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罢?”
而后是一个女子甚是不悦地否决:“区区一点风算得了什么,堂堂习武之人,难不成还吃不得这苦?”顿了顿,又道,“你就莫再打主意了,我说了要来便是要来,黑鹰羽我已抢到,不过剩下两关,我如何甘心?”
想是又一个靠抢而得来翎羽的人,陶木晴素对这种行为没有好感,故而只在心里冷笑。大约是因得有人走过来,宿兮也索性没说话,只看着那湖水出神。
周遭静默了约有半柱香时间,只听那女子冷哼一笑:
“不都说黑鹰城中英雄众多,个个儿都是高手么?方才怎的输得那么惨?他方坤在这盟主位置上坐了十多年了,也该换换人了吧。”
“小姐,这话说不得……”旁边跟着的一人,年纪约摸四十出头,生的人高马大,颇为粗犷。
“我就是说了又怎么的?他们英雄府霸着南岭一带这么久了,那本就是我们的地盘,如今还得低声下气与人家退让,你叫我怎咽得下这口气?就是爹他不在意,我们这些做小辈儿的可看不过眼!”女子一甩衣袖,忿然作色。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就是这般,您也不应当离家出走啊,英雄大会在即,老爷必然很是担忧,咱们还是回去罢?”
“你要想回去,自己回去便是。”女子扭过头就调转了个方向走,旁的人即使并不认识她,却也迫于那气势不得不给她让出路来。
男子当然不敢留她一人在外面晃荡,忙快步跟上去。
湖畔单调的槐树下正坐有两人,微风吹得身上的衣袂轻轻拂起。
宿兮那方简陋的轮椅虽说已是做到很低调,却在这众江湖武林侠客中格外显眼。那人自然一抬头就瞅见,口中带着些许不屑的冷哼道:
“英雄府果真是没了人了,就这瘸了腿儿的也放来凑数。”
“小姐!……”
她的声音不大,可由于离得他们不远,陶木晴听得是一清二楚,心下本就有些不爽之意,闻得这句话顿时就让她微有愠怒,扭头就厉声问道:
“你说谁是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