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白天,没有黑夜,这就是妖界。
和想象中的一样又不一样。
“有的妖吃人,有的妖不吃人,比如本姑娘。”叮当站在玉筱身后做着可爱的鬼脸说。玉筱恶狠狠的吓走吃人的老虎,以前只听过狐假虎威,现在他却是借着狐狸的威吓走老虎。
“我来这一个月了,外面应该三十年了吧?”
“笨死了,你说的是上三界,妖界算下三界。上三界是魔界,仙界,佛界,下三界是妖界,冥界,凡界,上三界一天下三界一年。”叮当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妖界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知道一个地方,以前是禁地,现在没人守着。”
“那就走。”玉筱眼中放光。叮当拉着玉筱的衣袖,“七爷爷知道了会生气。”
“出了事我担着。”
银牙刮着红唇,“不,一起担。”
遮盖山壁的翠绿在微风下摆荡,散发着绿色的清香味儿,拨开绿藤是个没光的洞,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
呼!
纤细的掌心一蓬绿油油的火焰跳动着,玉筱回头看着那双小手,他喜欢看那双小手,更喜欢那双小手揪着自己袖口四处闯祸,闯祸后又总会偷偷陪他。
是个通道,深不见底,不足丈宽,不足丈高,越往里越大,像个躺着的喇叭,叮当被玉筱挡在身后只露出一只盛着火焰的小手在前面照明。
“没什么吃人的妖吧?”
“没有吧,有也不怕,姐姐保护你。”
“我才不怕。”
“没有吃狐狸的妖吧?”袖口被扯住,玉筱僵硬回头。
“妖族没人敢吃九尾狐。”叮当又关心的问“你脸怎么白了?”
“冷的。”抓着袖口的手钻进了玉筱手中,纤细温热。
不知多久,又拐了两个弯儿,有了光亮。叮当甩手灭了绿火。
镶在四角的四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溶洞渲的柔和。
这儿摸摸那儿看看,玉筱眼中冒着贼光。“好东西。”
“只许看不许拿!”
“脏了,我擦擦。”
“这块布是什么法宝?”
“笨死了,这是普通布,遮着的是法宝。”
“什么法宝我看看。”迫不及待的手被纤细的手抓住。
“这是轮回镜,不能看!看破天机会遭天谴的。”
手放了下来,玉筱看着轮回镜,看着叮当,又看轮回镜,又看叮当。
“好奇吗?”
“嗯。”叮当老实点头。
“看?”
踌躇不决。
“你站在我后面我揭布,你躲在我后面看,天谴来了我来挡。”
“不,一起挡。”小脸被一只手摁回了背后,再出来,再摁。
黑布被一把扯开,是面古朴的铜镜,和玉筱一边高,镜缘雕着复杂的纹路。
“就是面铜镜,什么也没有啊。”
被摁回的脑袋再探了出来,“转一下那上面的阴阳鱼图,往右转。”脑袋重新被摁回背后。
吧嗒,凸出的阴阳鱼图倒转,一秒,两秒。
“这就是普通的铜镜嘛,什么轮回镜!”
身后的的脑袋再探了出来,推开再次摁上来的手,“我看看。”
白光耀眼,璀璨至极,镜中白光旋转,条件反射的反手将瘦小的身影死死的护在身后。遮眼挡着白光。一双纤细的小手遮着两双眼。
白光停歇,“这不还是铜镜嘛,发光吓唬谁呢。”抬脚就要去踹,脚停在了铜镜前,看了眼铜镜中卧在巨石下的小狐狸,玉筱惊讶低头,腋下探出的小脑袋上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这不是照妖镜吧?”
“妖界从来没有过照妖镜。”
“你来生还是小狐狸。”
“对啊,悲催的妖生,怎么还是狐狸呢。”
“那你想做什么?人?”
“我才不要做人,人太丑了,我还是做狐狸吧。”
“人也有好看的。”
“人小时候都好看,越长大越丑,老了就最丑了,不丑的没几个。”叮当说,踮着脚尖捏了捏玉筱没了表情的脸,又摸了摸玉筱律动的胸口,“你不丑,一点儿也不。”
“我不会遭天谴吧?”
“不会,我挡着呢。”
“你不会遭天谴吧?”
“不会,会也不怕!”
“你都怕吃人的妖。”
“我见过吃人的妖。”
“天谴比吃人恐怖。”
“我没有见过天谴。”
吧嗒,转回阴阳鱼,铜镜还是铜镜,映着一高一矮的身影。
“轮回镜只能照妖?”
“不知道,我记得都能照。”
“那为什么照不出我?”
“可能是你太丑了。”
“你刚说我不丑的。”
“骗你的。”
“叮当!”牙缝中冒出两个字。
“不丑,不丑,玉筱哥哥一点也不丑。”玉筱松开了揪叮当耳朵的手。
当啷啷啷……
得意的玉筱不知脚碰到了什么东西,在地上滚动。
“这是什么。”是个巴掌大的小钟,锈满了铜绿,东西不大,却沉得出奇。
“不知道,没见过。”叮当蹲在玉筱身旁盯着玉筱把玩的小钟,同样好奇。
“算了,我们走吧,回去晚了老七头儿又要把我们禁足了。”玉筱放下小钟,起身拉着叮当的小手。
当啷啷啷……
二人回头,“你碰的?”
“没有。”叮当摇头,眨巴着大眼看着四周。将叮当拉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放好小钟。
当啷啷啷……
“谁?”玉筱抄起手边的长枪,叮当身后摇曳着三条毛茸茸的尾巴,纤细的手指指甲锋利如刃。
长枪挑起小钟摆放端正,二人倒退着出洞。
小钟没动。
“小叮当,你尾巴真好看。”玉筱去碰毛茸茸的尾巴,尾巴倏地缩了回去,手心的绿火随之熄灭。
“灭了火干什么。”
“我拉着你走。”黑暗掩住了俏红的小脸。
拨开绿藤,玉筱闷哼一,个趔趄飞了出去,叮当急忙接住了玉筱,玉筱脸色发绿,铜绿。焦急的叮当眼中眼泪泉涌而出。
“七爷爷。”
“怎么会……”妖界大殿,素白的衣袍无风鼓动,白胡子抖个不停,绷着眼睛脸上涂满了难以置信。白光起,老七头儿消失在了原地。
妖界有片海,占了妖界三分之一的地方,海下有座水晶宫,占了海下三分之一的地方。
上面都是小鱼小虾,越往深处,各种各样的海妖,丈长的鱼比比皆是,方圆几十丈大的老乌龟海蚌趴在原地,手持钢叉的狰狞夜叉,虾兵蟹将一队一队巡逻。
紫色的水晶宫在漆黑的海水中闪闪发光。海妖来回摆动,却都离着水晶宫远远的,那是龙族的水晶宫,有资格进去的不多。
水晶宫最深处,青光从中年人身上散发而出,紫色石床的被染成了青色,青光内敛,露出中年人真容,黑白相参的发丝散落肩头,俊逸的面容掺杂着岁月。
“东皇钟认主人族?”
青风起,中年人不见踪影。
“七爷爷,玉筱哥哥怎么样了?”叮当的小脸被泪水冲刷了无数次,哭酸的眼变得红肿,纤细的小手自始至终抓着玉筱开始发绿的手,玉筱说过,夸过她的手漂亮。
青风刮的帐子呼啦啦晃动,敖东负手而立。
“敖爷爷,救救玉筱哥哥。”一只手抓住了敖东的衣摆来回摇晃。
“他没事,给他注入一丝妖力就好。”手忙脚乱的老七头儿恍然大悟,抬指迅速点了几下。几缕白光没入玉筱后背。
“过一会儿就醒了。”
“谢谢敖爷爷。”
出了大殿,敖东眯眼眺望三爪金乌的墓地,“清夜来过了?”
“嗯。”
“他也来过了?”
“嗯。”
“乱了乱了,乱了好啊。”敖东仰天长笑。
“妖帝也该出来了。”
“仙妖两界的仇让金元越描越浓,现在又加了一个魔界,魔帝清夜他们也敢招惹,虽然我们现如今只能听命于魔界,但是,只要能报仇,那又有何妨?”咬牙切齿咯咯直响。
“东皇钟怎么办?”
“太一大帝的至宝,已有灵性,任它去吧。”
红色的天,红色的地,红色的云,红色的战袍。
天空中悬浮着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尸体,妖的,人的,不,不是人的,仙的,玉筱看到了刻有仙界的石碑。
连绵不绝的山,是尸山,蜿蜒曲折的河,是血河。
咣!
巨响震彻八荒,天地颤抖,凄惨怒吼紧随震响。
天的中央,九丈九高的东皇钟嗡嗡转动,巨响来自这里。
赤红的双眼,残破的战甲,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婉儿。”九尺男儿的手轻轻抚摸着一张精致的面庞,杀人从未抖过的手此刻像轻声呼喊的声音一样颤个不停。
“冰释天!我已把这天宫让给了你,你为何还要杀我爱妻。”杀机连带着身边的东皇钟一起动荡不安。
最高的尸山山顶蠕动,金光炸响,尸山之巅站着裹着金袍的人,金袍上血滴滴滴答答流淌就像滴滴答答流着鲜血的金剑。“太一!你懂什么?你是妖!掌控不了这天地,这天宫理应是朕的,这天!这地!这世间的所有生灵都应该向朕臣服,朕是仙帝,现在是,以后是,永远是!她该死!朕要她给朕下跪……”
咣!
东皇钟的青光填满天与地,一点金光越来越大,最后占了半片天地。
咣!咣!咣!
“弱肉强食,这是天地初开便有的法则,你改不了,朕改不了。”
“是你改不了。”天地动荡,仙界圈圈崩塌。
东皇钟眨眼将天与地装了进去,青光成了这世界唯一的颜色。
青光散尽,除了太一与冰释天不见了,这世界依旧如前。东皇钟摇摇晃晃回了残破的家,等待着要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