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斋随常茂来到了前厅,二人有说有笑仿若老友一般。
这孩子往后有了常茂的照拂,往后倒也可以放心不少,常茂看似武人,实则心思缜密,在朝中能玩转的过他的屈指可数,吴敬斋嘴上答着话,心里在暗自思量着。
一般大户人家婚嫁礼数颇多,细微处要注意的地方不说,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总是绕不过去的,更遑论郑国公府这样的显赫名门了,颜安和常乐儿虽然是因缘巧合之下结识的,现在又有天子赐婚,但形式还是要走上一遍的。
“国公爷,有件事想要与你商议一下!”吴敬斋开口说道。
“有话就说,这以后就是亲家了,说什么商议不商议的,生分。”常茂喝了一口茶,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吴敬斋在京城不能待太久,要是按照六礼的顺序慢慢来的话,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今天来之前他就带上了媒人,准备今天把该忙的都忙完。
“我这次来京不能停留太久,您看这请期之前的事咱们就一块儿办了行不行,当然了,要是国公爷感觉仓促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常茂侧耳听了半天,原来就这事,说道:“我们这些刷枪弄棒的不在乎这个,就按你说的办就好。”
常茂既已首肯,在吴敬斋的授意下,媒人上前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流程,本来是要卜卦看男女双方八字是否相夹、可有相冲之处的,但这是天子赐婚,还卜个什么东西,卜得吉兆还行,如果不是的话可怎么办,所以这一步媒人稍微应付了一下就跳过去了。
接下来下聘书、礼书,一圈子忙下来,那媒人已经快累的直不起腰了,她干了半辈子也没遇见过今天这样的,在她想来要是双方愿意,估计今天就抬新娘子过门都不是问题。
等颜安和常乐儿来到这的时候,吴敬斋和常茂都已经商量好婚期了,日子就定在了来年的正月十四,离现在还有四个月多一点的时间。
婚期定下来之后,吴敬斋没有在京多做停留,第二日就回了江南。
现在已经是深秋,眼看着这一年就要过去,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年都可以算的上是一个相对安稳的一年,除了江南闹了场水灾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今年北边的鞑靼和瓦剌也很配合,并没有大规模的滋扰边关,朱棣修身养性了一年,这对于狂热好战分子朱棣来说实在是难得。
今天上朝时,朱棣突然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三日后在京郊举办一次秋狩,在京为官者及四品以上官员的子侄,弓马娴熟者皆可参加。
谁都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发奇想来这么一出,不过就这事来说,大家还是双手赞成的,朱棣骨子里是个尚武的皇帝,要是自家子侄在这次秋狩中表现突出的话,从此一飞冲天也未可知。
对于张辅一类的人来说,他们的子侄自然无需去争夺这个露脸的机会,可这类人毕竟是少数,于是这两天各家府邸都上演了全武行,街上再难见到纨绔子弟无所事事的身影,但凡会些拳脚的都被他们老爹关在府中练习骑马射箭。
这种好事常乐儿没有理由不知道,自打她听到这个消息,就开始整天缠着常茂,吵嚷着她也要参加,说是要让人看看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常茂这两天就没有一刻清净的时候,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了。
自从上次被刺杀,颜安在朱棣面前露了那么一手,所以这次朱棣特意点名让他也参加秋狩,在文官中享有这一殊荣的就颜安一个,除此之外别无分号。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纪纲这几天把郊外一大片的山林里里外外搜索了四五遍,外围有大批的锦衣卫警戒,里面也安插了不少暗哨,可以说这一大片的山林现在全部落入了纪纲的掌握之中,有几只鸟儿飞进飞出他都能了如指掌。
当天,朱棣穿上了他久违的战甲,腰悬长剑背负弯弓,猩红色的披风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那位叱咤疆场的永乐大帝又回来了,参加秋狩的人早早的就在午门外等候了,当朱棣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出现的时候,周围响起一片称颂之声。
颜安今天也穿着一身银甲,这还是常乐儿帮他从常茂那儿“拿”来的,是常茂年轻的时候穿的,颜安穿在身上出奇的合身,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么一打扮还真就显得英气勃发起来,常乐儿跟随在常茂身后,不停的往颜安这边瞅。
随着朱棣一声令下,大家纵马往郊外行去,颜安总是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四处打量了一下才发现,张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放了出来,此时正骑马跟在张辅身边,当颜安看向他的时候,他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到了郊外,颜安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漫山遍野红彤彤的一片,跟火云似的一直绵延至天地交接处,草木掩映之间,野兔之类的动物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缩回毛茸茸的脑袋,吓得四散奔逃。
所有人到了临时搭建的营地,下马休息了一阵之后,朱棣起身说道:“朕刚才看了一下,发现本次参加秋狩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你们的父辈都是于国有功之臣,但愿你们还没有被安逸荣华磨掉棱角,还知道马怎么上剑怎么拿,今天就是你们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此次获得猎物最多的人,这把弓就赏给谁!”
说着朱棣从孙芾手中接过一把长弓,这把弓的两头呈龙首状,金丝缠绕弓身,光看这卖相就知道这把弓不会差,关键还在于这是皇上对获得者的一种认可,只要是入了皇上的眼,以后的路自然要比别人好走很多,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当朱棣举起宝弓的时候,下面的勋贵子弟都沸腾了,所有人都表现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姐,你说今天我能不能拿到第一,得到皇上赏赐的这把宝弓?”
说话的是一个少年,除了皮肤略微有些黑之外也算得上是清秀了,他是开国公、兵部尚书常升的独子,名叫常继祖,之前一直在边关历练,这次回京刚好赶上这次秋狩,于是就跑来凑热闹了。
常乐儿切了一声,“就你?怎么算也轮不到你呀,给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你不带这么看不起人的,我在边关待了一年多,难道还比不上这些整日里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常继祖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
常乐儿看都没看他一眼,常继祖在那自傲了半天,发现常乐儿根本不理自己,转身看去,发现自己这位堂姐眼睛直勾勾不知在看什么,于是顺着常乐儿的目光看去,发现一个银色小将站在不远处,卖相不错,常继祖心里给颜安下了一个论调,可是怎么感觉这人身上的铠甲这么眼熟呢,对了,这不是以前在大伯家看见的那套铠甲吗!
之前听老爹说皇上给堂姐赐婚了,对方是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难道就是这位,看这身打扮,乖乖,允文允武啊,都快赶上我了!
常继祖用胳膊拐了拐常乐儿,“堂姐,看姐夫呐?这儿人这么多,影响不好,以后看的时间还长着呢,不急在一时。”
被这么一说,常乐儿的脸不自觉的就红了,转身就准备赏这小子一个铁板栗,结果发现常继祖早有准备,说之前就把头盔带上了,常乐儿一见没地方下手,笑着说道:“乖,把你那破帽子摘下来,要不然……”常乐儿比划了一个掐人的手势。
常继祖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常乐儿突然用力一跺,漂亮的鹿皮靴就结结实实的印在了常继祖的脚面上,一下子没忍住,常继祖大叫一声:“嗷!”
朱棣正在那给这帮年轻人上思想教育课呢,大家都静静的听着,所以这一声叫出来尤为突兀,朱棣转身看去,“常继祖,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
见朱棣看着自己,常继祖脑袋瓜子一转,回道:“皇上,我觉得您说的特别好,我一时没忍住,是在给您叫好呢!”
常乐儿瞥了他一眼,这小子,一年多没见,还是这么鬼精鬼精的,皇上都敢骗,接着脚上又狠狠用了一下力,这才作罢!
常继祖强忍着疼痛,面对朱棣嘴上还得保持着笑容,可真是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