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期待地再去提亲,却听说唐枝已经嫁了。失落,愤怒,不甘,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心中滋味难明。尤其唐枝嫁的男人,在他看来简直毫无出众之处。可是既然她嫁了,他便尊重她的选择。
本以为两人的缘分到此为止,可是程远之居然对她不好,捧着金疙瘩还眼馋土疙瘩,真正让人气恼。而唐枝比他想象中的行动更快,他还没拟出章程,她已经和离了。听到林长穗说起的时候,他心中简直激动难言,她终于是他的了,这回再也跑不掉了!
看着身前高大英俊,气质冷硬的男子,唐枝很有些压迫感。他的纠缠不放,让唐枝也有些苦恼,明明不是无赖之流,为何如此执着?心下有好奇一闪而过,挥袖下逐客令:“郑公子请回吧!”
郑晖眼中的热情骤然暗下来,方才有些紧张,甚至羞涩的青稚不见了,明明还是方才那个人,就连站姿都一动未动,却凭白让人觉着不一样了。他又变成了最初遇见之时,那个霸道冷硬的男子。
“聘礼就在外面,我让人拿进来。”说罢,郑晖转身走了出去,没有理会唐枝在身后说了什么。
大门外,陈媒婆已经等得不耐烦:“这唐姓人家怎么这样?哪有闭门不见的?这婚还要不要定了?”
“噤声!”抬聘礼的一人说道,这人唤作宋兴,是郑晖的兄弟之一,也是昨日见过唐枝的巡城士兵之一。听到陈媒婆碎嘴,不悦地道:“家家风俗不同,你不懂得就不要瞎说。”
陈媒婆便闭上嘴,心里还在念叨什么,却是不敢再说出口。就在这时,唐家大门从里面打开,郑晖站在门口,对几人挥手道:“抬进来吧!”
聘礼总共装了四只箱子,有白银五十两,六式海味,三牲四果,帖盒及香炮镯金等。郑姑母这些年攒了些银子,就等着郑晖成亲花用,本来打算好好置备一番,可是郑晖赶得匆忙,便没有置备很齐全。所幸郑晖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多放了些金饰放进去,倒也不算薄。
阿诚等人还要阻拦,待看清抬箱子的两个结实汉子,不由得目瞪口呆。一个郑晖他们便拦不住,再加上两个——
忌惮地看了东张西望的陈媒婆一眼,没有自作主张,一溜儿小跑到前院禀报给唐枝:“小姐,郑公子喊人把聘礼抬来了!”
唐枝脸色铁青,眼睁睁地看着郑晖命人将四只箱子放在院子里。
“七月十九,我来迎亲。”郑晖说罢,挥手招过两个弟兄,大步离去。
陈媒婆来到之后,半句话也没有说,便被带走,忍不住在大腿上掐了下:“哎哟!”疼,不是做梦,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这样下定的?郑晖到底叫她来做什么?
郑晖叫她来,只不过是带个见证人。聘礼既然下了,唐枝与他便算是明定了,只等七日后来迎亲。走出唐家大门,宋兴朝郑晖竖了竖拇指:“晖哥,你这媳妇定得可真是好!你从哪里找到这样的美人?”
“山人自有妙计。”郑晖低沉的声音答道。
“小姐,这——”指着院子里的四只箱子,阿诚和秋翎都有些不敢看唐枝的脸色。
唐枝紧紧攥着手心,指甲都陷入肉里:“放着别动!”
“你想要怎样?”等阿诚他们下去,杜芸来到唐枝跟前劝道,“我瞧着那郑公子是个不错的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声,人又上进——”接到唐枝冰冷的眼神,连忙转过话音:“你要真是不想嫁,也有简便的法子,你姑父不是在朝中当官吗?不如去求一求!”
裴府。
听完唐枝的话,唐姑母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悦:“怎会有这种不讲理的人?实在可恼!你别着急,等你姑父回来我就跟他说,不就是个六品千总?不带这样跋扈的!”
“谢姑母。”唐枝福身谢道。当前唐书林分不出身,杜芸又靠不住,这事实在不好她自己出面。唐姑母肯替她管这事,真是再好不过了,心里松快一些,只还余下一口憋气压在心头。她从没被人逼到这步境地,想到郑晖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牙根痒。
两日后,唐枝再到裴府。郑姑母这回见她,脸上却透着笑意:“枝儿呀,你当真不肯同那郑公子结亲?他倒算个难得的人才,你可莫要使小性子,错过了这样好的亲事。”
“姑母?”唐枝愕然。
“哎,我让老爷帮你去说,你道郑公子的上峰是谁?竟然是卫将军!你知道吧?护国将军府的卫将军,他们家可是历经三朝不倒,这郑公子既然得到卫将军的青睐,必定是前途无量。老爷让我问一问你,当真不考虑?”
唐枝皱起眉头,心中有些惊异。护国将军府不是一般的朝臣,前头更有一位是清婉女帝的皇夫,今上的生父。如果郑晖当真被卫将军看好,唐姑母说得没错,前途绝然一片坦途。
“枝儿觉得如何?”唐姑母笑眯眯地问道。她是真的没想到,唐枝已经和离过,居然也能得到这样一门好亲事。在她想来,唐枝实不该拒绝的,哪怕之前裴松明的学生李公子也远远比不上。
唐枝莫名有气,抿了抿唇:“我不同意。”
“枝儿?”唐姑母愕然,“这样好的亲事,你为何不答应?”
“姑母不觉得奇怪,他这样好的前途,为何看上我?”唐枝虽然自视甚高,但是也清楚,以她而言,确实配不上郑晖,“他越好,我越不能嫁,否则日后怎抬得起头?”
唐姑母默然,确然如此,两家差得太多,必然有一方在另一方面前抬不起头。郑晖年轻有为,必然是极傲气的性子,唐枝虽然不错,只怕压不住他。想了想,问道:“你当真决定了?过了这个村,可再没这个店了。”
唐枝点头:“是。”
唐姑母便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曾嫁人便好了。”在唐姑母看来,卫将军看重的下属,人品才干必然不会错。唐枝差就差在,她不是清白的黄花闺女。然而天意弄人,世事如此,只能道:“你不愿意便罢了,我去跟你姑父说。”
“谢姑母。”唐枝福身谢道。
唐姑母拍了拍她的手臂:“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倒是你,想好要嫁个什么样的没有?”
郑晖这样好的,她不肯要。差些的,她必定也看不上,否则也不会跟程远之和离了。但是寻常人家,谁会娶一个和离过的当正室?顶多娶做填房,若是前妻留下几个孩子,往后矛盾又小不了。唐姑母只要想一想,便觉得头痛。
从裴府出来后,唐枝的嘴唇一直紧紧抿着。虽然这门亲事不必再担忧,但却如同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吞不下。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你已经是嫁过人的女子,再想嫁个好人?做梦!
“现在不是你挑人家,是人家挑你。”
“郑晖看得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你不敢嫁,胆小鬼,咯咯!”
“哼!”唐枝猛地站定脚步,眼中闪过一抹冷傲,嫁过人又如何?郑晖不是一样想娶她?是她不想嫁!这世上还没有她怕的东西!
秋翎只见唐枝突然停下,登时吓了一跳,再看她的神情有些不寻常,不禁担忧起来:“小姐,你无事吧?”唐枝与唐姑母说话时,秋翎并没有在跟前,见唐枝自从出了裴府,脸色就有些沉郁,以为唐姑母不肯帮忙,心下很是担忧。
“无事。”唐枝微微昂首,大步往回走去。
傍晚时分,裴府差下人来送信,郑晖已经答应退亲,明日就来取回聘礼。唐枝早已经料到,并不感到惊讶,如常睡下。倒是杜芸,心中升起隐忧,此番先得罪了唐枝,后得罪了郑晖,会不会对杜强不利?
次日一早,唐枝照常醒来,梳洗穿戴过后,便带着秋翎要出门,被杜芸拦下:“你去哪里?今日郑家来拿回聘礼,你不在家看着?”
“你看着就是了。”唐枝淡淡地道。因着这回事,最近几日都没有仔细照看唐记的生意,唐枝说完之后,便带着秋翎出了门。
来到醉花街上,远远便见唐记门前围着一圈人,离得老远也能听到争执声传来:“……叫你们东家出来!”
“李公子,这茶不是我们唐记卖出的……”
“胡说!明明就是前日我从你们这里买的,出事了你就不承认了?”
“李公子,我们店里绝不会卖隔年的旧茶,全都是今年新摘的新茶……”
“叫你们东家来!我不跟你一个伙计扯皮!叫他出来!”
唐枝带着秋翎走近,便见一个穿着讲究的年轻公子站在人群前头,手里托着一只青花瓷罐,指手画脚地比划道。
“我就是东家。”唐枝冷脆的声音传入人群。人群纷纷回头,只见一名高挑美艳的女子款款走来,纷纷投来惊艳的目光。分开一条过道,唐枝从中走过去问道:“这位公子找我何事?”
李公子看到唐枝走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口中却挑衅地道:“你就是东家?怪不得伙计如此无礼,一个女人开的店铺,难怪会如此了!”
人群中发出嘘声,唐枝没有理会,冷静地道:“唐记有何得罪之处,公子尽可说来,如有怠慢,定向公子赔罪。”
“好,那我就说了。”李公子举了举手里的茶罐,“公子我喝了你们的茶,闹了两天肚子,你说该怎么办呢?”
唐枝道:“果真是我们的茶让公子不适,我们定赔偿公子一罐新茶,再赔偿公子的诊金。”
“东家,那不是咱们家的茶——”伙计瘪着嘴看了李公子一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