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也是母。”杜芸仿佛非常高兴,得意地扭头看向唐枝:“是吧,好女儿?”唐枝面无表情,杜芸却更加得意,咯咯笑个不停。
程老夫人微微皱眉,随即又道:“说起来杜夫人嫁给唐老爷也有五年了吧,为何也没有添丁?”
杜芸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五年未孕,放在任何人心中都是一根刺。程老夫人说这种话,相当于往伤口上撒盐,真真是撕破脸了!
这时,唐书林忽然说道:“我与芸儿原本打算从枝儿的孩子中过继一个,没想到女婿如此不争气!罢了,等女婿一到,我们便商议休夫一事!”
说了半天,话题又绕了回来,程老夫人挑拨不成,气恨不已:“此事等大爷来了再说!”闭口不再吭声。唐书林见状,也不再说话。杜芸挑了挑眉,歪头看向身后的唐枝。只见唐枝微微垂眼,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半盏茶后,芳露的声音从院子外头传来:“大爷来了!”话音落下,俏丽的身影才一路小跑进来,身后紧跟着脸色黑沉的程远之。
接到芳露的消息,程远之很是愕然,唐书林怎会在这个时候来了?本不想来,可是看芳露很急的样子,只好安抚下琼姨娘,不耐地跟来了。刚进门,便见唐书林与杜芸坐在一边,唐枝站在两人身后。皱了皱眉,和离的事,唐枝跟唐书林说了没有?不论说没说,总归和离书已经办了,想到这里,对唐书林拱了拱手,然后便走到程老夫人身边:“娘,您唤儿子来有何事?”
程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见过你岳父岳母?两年不见,不认得了不成?”程老夫人有意给台阶,程远之却不肯就着下:“岳父岳母?”抬头看了唐书林一眼,讥讽地道:“我与唐氏早已和离,何来岳父岳母?”
“什么?”程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程远之冷哼一声:“我程家不要毒妇做媳妇!”唇边带着嘲讽,对唐枝抬了抬下巴:“上午我给你的和离书,你拿出来给大家看一下!”
听了这话,程老夫人眼前一黑,说不上急还是气:“你们何时和离的?为何竟没有跟我说一声?”虽然看不上唐枝的性子,但是程老夫人也知道,如果程远之跟唐枝和离,以后再想找个如此漂亮,拿得出手的媳妇可就难了。更何况方才唐枝答应补上账中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如果和离了,唐枝岂肯再给?
唐书林眉头一皱,怒道:“什么?你们已经和离了?”扭头看向唐枝,“他说得可是真的?”
“是,就在刚才,你们来之前。”唐枝低头答道。
唐书林一拍桌子,回身指着唐枝的脑门:“糊涂!你真是糊涂!程远之宠妾灭妻,怎能轻易与他和离?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唐枝更是垂头:“我打了他心爱的小妾,他哪肯给我银子?”抬头看了程远之一眼,“昨日还问我要了一千两……”
“我问你要的?明明是你求我办事塞给我的!”程远之气道,“若非你心虚,账簿落到娘手里——”
“什么账簿?”唐书林问道。
唐枝顺势解释道:“我在外面开了间铺子,赚些营生。谁知账簿被大爷的爱妾,琼姨娘偷偷摸进屋给顺走了,送到老夫人面前。”
“程家大爷可真是不忌口啊,连小偷都纳进门做妾?”杜芸啧啧摇头,“这是什么样的人家,出去我都没脸跟人说,我家闺女曾经嫁过这样的人家。”
程老夫人臊得满脸通红,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唐书林又问:“送到老夫人面前?你再拿回来就是了,为何还要给程远之钱?”
程老夫人暗道不好,可是唐枝比她嘴快,张口便道:“老夫人不喜我在外做生意,如果知道那账簿是我的,定会把铺子给我收了。”
“啪!”唐书林怒拍桌子,把程老夫人吓了一跳,辩解的话涌到嗓子口,愣愣地看着唐书林怒容满面:“休夫!我们要休夫!”
休夫?那是什么?程远之也吓了一跳,若是以前,他定会跳起来反驳。可是有过唐枝耻笑他不懂律法之事,面对唐书林言辞凿凿,不敢冒冒然开口。还是程老夫人急中生智,脱口道:“我儿已经同你们和离了!文书都下来了!”
程远之也想起这茬,连忙接话道:“就是!事情已经落定,不能更改!”
闻言,唐书林脸色微沉,恼怒地瞪了唐枝一眼:“真是丢我的人!”唐枝驳道:“你们不在,程远之要与我和离,按着我的手也能按手印,我能如何?”
“程家欺人太甚!”唐书林拍桌怒道。
杜芸也站了起来,挽起袖子道:“今日不讨个说法,咱们没完!”
面对两人咄咄之势,程老夫人的脑中一片乱糟糟,半点头绪也理不出来,强撑着道:“和离书已经签了,你们还想如何?”
“赔银子,还用说吗?”杜芸扬声说道,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千两,一分也不能少!”
“你,你们这是讹人!”程老夫人哆哆嗦嗦地道。
程远之指着唐枝道:“家里的银子都被唐枝败光了,哪还有钱?”
唐书林疑惑地看向唐枝,只见后者微微一笑:“大爷何必冤枉人?琼姨娘她们为何挨打,难道大爷忘了?”随即把程远之如何不让她管账,放开银钱任由小妾们支取的事说了一遍。
杜芸一听,登时柳眉倒竖:“好哇!给小妾都能花两千多两,看来程家有钱得很啊!三千两不成,五千两!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程远之还想说什么,被程老夫人按下,她算是明白了,程远之说什么都是错,都是送把柄到对面的父女面前。咽了口气,颤声说道:“这件事,不光是远儿的错,唐枝一样有不对。五千两银子太多,我们只能赔两千两。”
“两千两?你好意思说?程家大爷的小妾一个月都能花两千多两,你们把我们唐家当什么?当叫花子打发吗?五千两,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杜芸叉腰说道。
程老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胸口直翻白眼,把程远之吓了一跳,连忙过去为她抚胸口。好半晌,程老夫人才缓过劲儿来,喘着气道:“唐枝嫁入我们家这两年,虽然无过,却也无功。我们程家至今没有添丁,要赔五千两,不可能!三千两,你们爱要就要,不要就走!”说出这些话,程老夫人也觉得臊得慌,可是没法子,如果给出五千两,就跟挖了她的心似的。
杜芸抿了抿唇,斜觑了唐书林一眼,只见唐书林沉着脸:“既然如此,算我们吃亏。三千两银子,算上唐枝给的一千两,总共四千两,拿来吧!”
说着,伸出手。
程老夫人虽然早猜到三千两中不包括唐枝的那一千两,真正听到了,仍觉得难受。抚着心口,起身进里屋拿银子去了。程远之面上讪讪:“我出去一下。”
银子被程远之给了琼姨娘,要回来时,少不得一番吵闹。但这与唐枝等人却是无关,凑齐了银子,点清之后,唐书林冷哼一声,打头出了院子。
唐枝的院里,堆了几个箱笼,正是方才秋翎带人收拾的。还有徐妈妈,张妈妈,阿诚,阿智等人,都是唐枝陪嫁的下人。唐枝没有细点,只问秋翎道:“都收拾齐了?”秋翎点了点头:“都齐了,夫人。”
在程老夫人与程远之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中,唐书林打头,带着杜芸与唐枝等人,挑着行李大摇大摆地出了程家的大门。直到他们走了良久,程老夫人才反应过来,什么休夫?和离书都签了,他们还想休夫?赔银子?和离书都签了,不赔他们又能如何?想到这茬,顿时一口气没上来,指着程远之,生生晕厥过去。
另一边,唐枝指挥着下人把箱笼搬上早就租好的马车,载上唐书林与杜芸,一行人往城南琉璃巷的宅子行去。
这本是一早就让阿智购好的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比程宅差不多少。下了马车,唐枝指挥着下人把箱笼搬进去,一应搁置完毕,才有工夫看向唐书林与杜芸。刚一望去,便见唐书林拉扯杜芸,压低声音道:“走了!快点!”
“唐老爷要去哪儿啊?”唐枝微笑着走到唐书林面前,轻声说道。
“回客栈。”唐书林放开杜芸,挺了挺胸膛。
“放在客栈的行李,待会儿让阿诚与阿春搬来即可,何必唐老爷亲自跑一趟?”
“老爷爱去哪里便去哪里,你休要管!”唐书林皱眉说道,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只听身后一声轻叱传来:“把唐书林给我绑起来!”
唐书林脚下一滑,扭头不可置信地指着唐枝:“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爹!”
“我没有这样的懦夫爹!”唐枝冷冷地道,指了指外面:“今日你只要走出这个门一步,从此你我断绝父女关系!”
一干下人全都愣住了,看看唐枝,又看看唐书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被亲闺女如此对待,唐书林恼得面上发紫,气得咬牙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唐枝冷冷地道。
看着剑拔弩张的父女俩,杜芸不仅不劝,反而饶有兴味地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起来。她嫁入唐家已有五年,当时唐枝跟唐书林便不和,外人只道唐书林恼唐枝卖掉他的小妾,事事拿大,但杜芸知道不是。
只见唐书林沉下脸:“当初你嫁给程远之,便说过同样的话,怎么你忘了吗?你我父女关系已绝,何来再断绝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