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文帝建元三年，大禹皇建邬一百四十五年。
下陈国，锦城，护国公府。
护国公李开山端坐在庭院上方，手掌中握着一只小巧的琉璃杯，随后他将酒杯放在身旁，一挥手。
“喝！”庭院中一人持长枪，一人持阔剑，一左一右冲向庭院中心，长枪若游龙戏水，轻盈变幻无穷，阔剑却大开大合，只进不退。李开山淡淡地看着，又得意地笑笑，仿佛莫名的欣慰。
“停”李开山走上前说。目光紧随着持长枪的少年。“凡儿你做得很好，只是你的枪法底气不足，缺少一股气势，像息儿一样的气势，当年的他可....”
李开山没有说下去，好像是提起了不该提的人，移开目光，默默看着北方。
李凡，护国公长子，年十六，李息，护国公次子，年十五。
李凡抱着长枪，默默抚摸枪刃，目光颓唐。李息站在李开山左侧，用自己的袖袍使劲擦拭阔剑。
李开山一摆手说：“罢了，往事便如烟火，终究会散去。”
李凡的目光转到了李开山脸上，他看到的是沧桑，是经历过很多被时光割破的痕迹。
那张脸上，写满在军营的冷静，在饭桌的沉着。
听说他曾在昌都大破南蛮滇越，听说他曾北上带兵勤王，听说他曾在柳州城逆袭昆明。他的人生富有色彩，但他的身上总是严谨的黑色。
然后，李凡面向李开山跪下：“父亲，凡儿想知道‘他’是谁？”接着，李息也跪下：“请父亲相告。”李开山沉默以对，他不善说话，所以他很多次说漏嘴。他转过身，淡淡地说：“一个让我仰视的男人。”
说完，他走出庭院。
是夜，李凡居室。虽然已经是丑时，他却仍未合眼，在烛光下读书，这时候的李凡，多了些严肃，少了些颓唐，他在看《四洲乱》，那是一本很久以前还没有禹洲时的书，讲的是大禹皇时代的故事，还有大禹皇所用的兵法策略。李凡很喜欢这种书，因此胸无大志的他开始仰慕那些消逝在历史长河里的英雄－－－大禹皇、西凉威武大将军马CD皇城御殿军创立者姬无畏。然后，他枕着书睡着了，与以往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只是，今晚多了一个人－－－李承影。
翌日清晨，锦城依旧繁华，闹市有闹市该有的叫卖声。微风轻轻吹拂，柳枝依然起舞，才人佳子携手漫步湖边，这种景象在霨洲、厝洲也只有大邬衡阳以及下陈锦城、柳州得以一见了。李凡李息勾肩搭背，从护国公府走出来，两人嘻嘻哈哈好不愉快，在谈论今天该怎么玩，该怎么疯狂。最后还是决定到石象湖偷看小情人私会。
石象湖有很多小亭子，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两名少女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一女穿青素装，脸上稚嫩却有妩媚，另一个稍小，穿着鹅黄裳。
李凡两兄弟也正向这边走来。鹅黄裳的小姑娘叫小棠，小棠指着李息兴奋地大叫：“小姐小姐，他莫不是姬家少爷？”青素装少女淡淡看了李息一眼，嘟哝道：“不是姬公子，看那两人穿着，倒像是泼皮流氓。”
也难怪，护国公府管教很严，除了武器盔甲不吝钱财以外，对例钱控制得很好。而且李凡样子又很颓唐。
话刚说完，便有一群人拥入小亭子，他们中间是一位锦袍少年，手持纸扇，气度不凡。李息看到这一幕，嘿嘿一笑，拉着李凡趴在湖边的草丛里，低声说：“有好戏看咯。”
只见亭中青素装少年身子微微颤抖，似有些激动，又有些羞涩，少年举止优雅，谈笑风生，而少女却羞红了脸，低着头应答，李息的神色有了些暗淡。
渐渐地，那男子动作也开始不规矩，而少女想反抗也无可奈何，因为四周的家丁早把她们围得水泄不通了。李凡见势不妙，拖起李息便要往亭中跑去。没想到李息动作更快，如同猛虎扑食，三个箭步便冲上了亭子，身体微微前躬，以一道优美的弧线撞破铁桶般的保卫，一拳把锦衣少年打翻在地。
这时候，李凡拎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捡的棍子，挥舞着如一条长龙拨开风浪骄傲地摆尾，把一群家丁驱散开，李息就顺势拉起两位受惊的少女往李凡的右侧跑开。
两位少女都有点茫然，她们本以为难逃大劫，没想到被这两个“泼皮无赖”给救了。待跑出百米后，小棠稍微欠身，对李息说：“多谢公子相救，我和小姐还有事，有缘再见。”青素装少女对李息点点头，就算是感谢了。
李息怔怔地看着那两名离开的少女，闷闷地笑了起来，突然想起李凡还在亭子里和一群人对峙，便急忙跑回去。另一边，李凡打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往颓唐的样子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野兽嗜血一般的凶狠。他的左手和后背各被砍了一刀，木棍也被削去了大半，拿在手里当暗器。对方也不好受，共二十余人，已经有九人躺在地上嚎叫，还有十多人衣服上有可见的水迹，显然是刚从水里爬上来的。
李息赶到的时候，李凡背对亭子，被十一人挡住去路，还有两人佩刀，而且服饰与其他人不同，可能是高级侍卫吧。锦衣少年站在一旁，摇着纸扇哈哈笑道：“我可是衡阳王之子，识相乖乖跟我回驿站接受处罚。”
只听见一声大喝，李凡主动进攻，倒提着短木棍，携万钧之势，首先冲向最右边的家丁，两名带刀侍卫分别砍向李凡的左右两边，想要封住他的活动范围，但李凡并未闪避，他用身体将家丁撞开，刚好躲过两把刀，然后他硬生生止住步子，就像宫廷宴会的舞姬——拎舞棍优美地向后斜劈，角度刚好，时间刚好。
李息从正中赶来，手里托着一块石板，貌似是柳树下的棋盘，足有十百斤重，从他爆满青筋的手上脱出。李凡侧身夺得长刀，正好看到四五个人喷着血朝四周飞去，其中一人正好砸在另一个带到侍卫背上。
这时候的李凡很奇怪，尤其是眼睛，再也看不到颓废或是低沉，而是深深的红，仿佛野狼看见羊群，渴望它们的鲜血。然后他突进一刀砍在侍卫头上。很清脆的声音，那是头骨断裂的声音。随后是如喷泉一般的鲜血，撒在草地上，撒在李息身上，撒在李凡脸上。
李息和李凡愣愣地对望，好像在询问对方，又好像看见了陌生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
锦衣公子大叫：“杀人啦，杀人啦。”然后跑向锦城衙门。
石象湖锦鲤亭。一名中年人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他有高高的鼻子，像鹰一样，他说：“此子，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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