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城外人烟稀少,以至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好一段路竟无处落脚。江南自古燕舞笙歌,形胜之地,到了这里仿佛置身于另一个荒芜世界,从天堂到了阿修罗界一般。
易郁生携穆橙,金波儿一路赶往净月庵,一路之上绝少说话,穆橙本想和易郁生一起游山玩水,打笑逗趣一番,不料却是这般光景,心中暗自不悦。金波儿却能洞悉他家公子爷的心思,易郁生小时候性格温和,从骨子里是谦逊恭谨,自打十年前夫人不知为了什么,离开易府削发为尼,老爷专门找了这么一块荒凉之地修建了一座庵观,将夫人安置里边,且不许公子爷前来探望,公子的性情大变,表面上对老爷的话言听计从,其实打心里边儿是厌恶至极,弱冠之年也不束发,读书不参加科举,习武又不拜师,武当山损坏真武宝剑说不定也是他故意的,就是要让老爷极其重视的事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突然制造一点麻烦使之前功尽弃他就心满意足。唉!这又是何苦呢?记得有一次公子悄悄带上自己来到净月庵,和夫人见面,被老爷知道了,亲自带上几十个家丁,将少爷捉住,当着夫人的面责打四十棍,那血肉淋漓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公子愣是没有流一滴眼泪,夫人却再也不肯见公子爷了·······
金波儿越想越伤情,竟然情不自禁的抽泣起来,易郁生听到,突然驻足,穆橙漫无目的的走着,见易郁生突然停住差点吓了一大跳,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撞到易郁生的手臂,易郁生却视而不见,径直走到金波儿身边,“金波儿,别哭了,易郁生这辈子有你这个兄弟,不知我前世修来的什么福报。”说罢用手擦去金波儿眼眶的泪水,金波儿忙撇开脸颊,“公子,我······”“我都说了以后别叫我公子,你敢不听我的话?我是你大哥,以后你只能叫我大哥,否则我再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也不会再让你留我身边。”易郁生生气的说道。金波儿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吓坏了似的,忙摇摇头,“金波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公······”“嗯?”“大······大哥·······”。
“走吧!”易郁生不再复言,一把抓住金波儿的手就往前走,在一旁的站了老半天的穆橙好像一团空气,心中久有不快的穆橙突然按耐不住内心的气愤,“喂!你们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也不怕被人讥笑你们是龙阳之······”易郁生又顿停了脚步,而后迅速转过头来,“‘龙阳之’什么?”那轻声的质问充满了挑衅,犀利的目光犹如一把冬夜里出窍的利剑,寒光闪闪,穆橙内心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面前这个人还是那晚在易府花园里的儒雅倜傥的易郁生吗?
金波儿也是吓了一跳,挣脱易郁生的手忙抢上前去,“橙儿姑娘,你误会了,我和大哥从小一块儿长大,亲密无间,你别胡乱猜······”“用得着给一个外人解释吗?心怀空明自然空明心怀,我易郁生喜欢男喜欢女,是正人是邪魔,是儒雅是癫狂还轮不到一个黄毛丫头前来质问,莫说是你,普天之下除了金波儿知道我心里在想着什么以外,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言罢又一把拽住金波儿的手腕,发出一阵冷笑,“哈哈哈哈······”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穆橙羞愤极了,自打出生以来,除了父亲偶有教训,说是教训也只不过轻声爱抚的嘱咐几句,家里边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宠溺有加,捧星星捧月亮一般呵护备至。这易郁生既然这般目中无人,呵斥于她,心内一股怨恨之情正在慢慢燃起。
一路行了两个时辰左右,终于走到了净月庵,庵观不大,却一派俨然,庵门外一课倾斜的迎客松,仿佛迎接着易郁生一行人的到来。走进前来,庵门紧闭,易郁生有些不安,好似触发了“近乡情怯”的柔肠,过了一会,用手重重敲打了门环。不到片刻,庵门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个年轻女尼,“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敢问是拜菩萨的么?”,易郁生双手抱拳,“小师傅,我是来找你们庵主的,烦你代为通传一声。”小尼姑晃眼看了看面前这个高大俊朗的青年,摇摇头说道:“庵主向来不见男子,一心修行,施主请回吧!”说罢就要关闭庵门。
易郁生忙用手臂推挡,近乎哀求的说道:“烦劳小师傅,我这里有一封故人书信付于庵主,她看后若不见我,我自当好生离开,佛门中人应该为世人大开方便之门,请小师傅大发慈悲,弟子感激不尽。”“也罢!请施主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小尼姑说完就往庵观里边走去,易郁生不敢私自踏足里面半步,对母亲的尊敬促使他规规矩矩,此时的穆橙又觉得他是如此温情柔和,易郁生这个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性情喜怒无常到了极点。
须臾片刻,小尼姑回转庵门,“这位施主,庵主有请,不过庵主吩咐,只许你一人进入,其余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庵观。”金波儿好像比易郁生还高兴“大哥,夫人肯见你了,你赶快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穆橙心里面尽是一百个不高兴,也不敢再表露出来,佯装笑脸道:“是啊,易大哥,伯母想和儿子单独聊聊天,你就赶快去吧。”易郁生微微点点头,算是回了礼貌,径直走向庵观。
易郁生紧跟年轻小尼姑的脚步,穿过观音堂,绕过罗汉殿,终于走到一处比较偏僻的禅房,只听得禅房内木鱼敲打的声音,“咚、咚、咚、咚······”夹杂着念佛的虔诚,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让易郁生心头一沉,还不待小尼姑引见,易郁生慌忙抢上前去一把推开房门,只见一位中年女尼打坐蒲团之上,背对自己。那久违了的身影,霎时间让易郁生泪雨滂沱,易郁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