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匆匆已是数月,武当山的宾客也各自散去,至于如何对付蚀月神教却也没有商量出确切之法,清虚道人不免怏怏不悦。
“师尊,这几日嘉宾散尽,理应轻松些才是,何故越发的愁容满面?士元身为师尊座下大弟子,不敢不多口烦问。”陆士元一脸关切的问道,清虚待要答话,却听到房门外一声长长的叹气声,“唉······”伺立一旁的邱桐济一下子就笑出声来,“是郁生小师叔来了。”
果见易郁生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披头散发的走了进来,“师兄早!”清虚颔首一笑以示还礼,陆士元毕恭毕敬的行了师侄之礼,邱桐济只是一脸傻笑。四人相顾无言良久,清虚言道:“易师弟,你方才长叹一声,进得门来,却又一言不发,却是为何?”
易郁生只是摇摇头,邱桐济接茬儿道:“郁生小师叔,莫非是住了几月武当,觉得比不上江南灵秀之地,腻歪了想下山去了?”易郁生不觉一笑,朗声言道:“武当山上知我者如你桐济鲜矣,不过你也只猜对一半儿,我却想下山,只不过不是住腻了武当山,而是郁生身负血海深仇,且要寻母下落,好生安顿,我易郁生一生什么都可以不争,这‘节孝’二字,却是不可不搏!”
清虚捋髯而笑,“易师弟,你有此孝心,当真志虑忠纯,只不过茫茫人海,你漫无目的去寻找母亲下落,恐怕犹如大海捞针,何不与为兄叩见师尊,请他老家人以通天法眼遍观世界,早日寻得你母。”易郁生沉默半晌,低声言道:“多谢师兄好意,师尊若要指引与我,自会指点迷津,他老人家畏天知命得紧,又岂肯对人轻言‘天意’”
清虚闻言心中大惊,“这小子确是狂妄无二,伶牙利口之人,埋怨起人来,就连师尊他老人家也免不得被他数落一翻。”当即言道“易师弟,师尊可曾允你下山?”易郁生笑道:“师兄,师尊可曾命你阻我下山?”清虚被这一反问,呛得半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言道:“易师弟,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兄就放你下山,不过你一人下山为兄放心不下,桐济,传我法谕,着幻风与你易师叔一同下山,不得有误。”
邱桐济一听到幻风,脸噌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想起那日也是奉清虚法令,去至思过峰无极洞搭救幻风,幻风拥入他的襟怀之中,四目含情,早已不能自拔,当即奏道:“师尊,弟子也想追随易师叔下山,一来可以护佑易师叔周全,二来亦可历练历练,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清虚点点头,“如此甚好,你二人下山定要护佑你易师叔周全,若有半点闪失,我拿你是问!”邱桐济连连称是。易郁生心头却是一热,流露出一丝悔意,“为何我就不能好好说话?总是叫人瞠目结舌,无言答对,这非我本意。”嘴上却是不说,“师兄,如此小弟告辞了!”双手作一揖,便径直离开。
“师尊,易师叔方才之言,似乎对你有些许不满之意,想师叔上得武当山,尽是调养生息,师尊前些时日也在与各家武林同道商议对付魔教的办法,并没有传授师叔武艺,这次师叔下山恐有负气之嫌,师尊应该阻拦才是。”陆士元诚恳的对清虚言道。
清虚也不即刻言语,捋髯沉思片刻,似乎自言自语的答道:“这孩子真是‘天星’下凡?”
正思忖间,忽见正东方一朵彩云坠顶,紫气氤氲,祥和霭霭,整个紫霄宫顿时被万顷金光照耀,喜得那清虚道人慌忙从地上爬起,大声叫道:“快快吩咐门下所有弟子备好一品香案,迎接上方圣人。”
陆士元和邱桐济诺诺称是,慌忙的传令下去,不一会儿紫霄宫内井然有序的站满了人,四时瓜果菜蔬,仙芝瑞草应有尽有,摆满香案之上,清虚从袖笼里小心翼翼取出三支清香,用口一嘴随即点燃,毕恭毕敬望空一拜,朗声言道:“不知哪位仙祖降临紫霄宫,还请明示弟子,恕弟子肉眼凡胎愚蒙之罪。”
话音刚落,祥云突然消散,金光也已无踪,只在空中飘着一张偈子,清虚伸出右手一指,大喝一声,偈子应声而落,只见空中飘着四句诗:“梦幻成真实可哀,道狭方始魔成灾。除却人间炼狱境,除非‘天星’茅塞开”
众道士正唏嘘惊叹之间,易郁生忽地去而复返,空中的金偈随风而消。易郁生左瞧瞧右看看,戏谑的口吻言道:“怎么那么多人?师兄你也太客气了,为我送行也无须这样的排场,敢莫是师兄你神机妙算,算出我此去必逢灾劫,有去无回,提前做好水陆道场,恐我亡魂不识得这归途之路。”
清虚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紫霄宫内发生的一幕,心里默念着空中浮现的四句诗,一时间竟然旁若无人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着什么。易郁生有些云里雾里,开口便声如洪钟的接二连三叫道:“师兄,师兄,我的好师兄!”,如作狮吼,如同雷响,震得那紫霄宫内人人心神激荡。
清虚这才心神归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易郁生,易郁生也瞪大眼睛望着清虚,两人忽然哈哈大笑,整个武当山都响彻着他二人的笑声,众人皆是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只得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师兄,我没什么东西打点的,顷刻就要启程,特来向师兄辞行!”,易郁生言道。“小师叔,这么急啊?我还没有通知幻风呢,明日启程也不晚啊!”邱桐济抢言道。清虚点点头,“是啊!易师弟,君子报仇,十年非晚,何必急在一时,带桐济知会幻风,我再嘱咐一二,明日亲自送你下山可好?”
易郁生虽然狂放,向来不大听他人言语,率性而为惯了,但他绝非草木,清虚对他的一番同门情义,他却是感动非常。“就依师兄之言,郁生此去不知吉凶,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当得再拜师兄,如此,请受师弟一拜。”话音未落,易郁生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清虚委实未曾料到这骄狂一世,眼高于顶的江南第一才子会对当着众人对自己行此大礼,不由得心下感动,“易师弟,你我平辈之交,你叫师兄如何担得起你这一拜。”说罢双手扶起易郁生,易郁生泪水夺眶而出,“师兄,我自知年轻识浅,平时也不大懂得礼节,但我绝非草木岩石,武当上下对我的恩情我今生无以为报,方才这一拜乃是我由心而出,师兄你当得起当不起,郁生都已然拜过,郁生只希望他日魂归之时,能够再拜师兄清颜。”
清虚听罢,心中豪气顿生,双手重重的拍在易郁生的肩膀之上,高声言道:“说得好!易师弟,你此去成也罢败也罢,生也罢死也罢,我清虚道人就在此等你归来。倘若苍天有眼,你定能扫荡群魔,报仇雪恨得胜而归,那时师兄垂垂老矣,就是豁出老命不要也得痛痛快快陪你喝个三天三夜,把酒言欢,;倘若苍天无眼,妖魔注定横行于世,师兄便散去这几十年的微末修为,随你一道离开人世,做一对‘鬼兄鬼弟’,与魔教再做争斗,哪怕魂飞魄散也绝无怨言!”
众人心中一凛,均被清虚的一番赤诚之言震慑倾倒,易郁生更是心神激荡,“好,师兄与我击掌为誓!”只听“啪”的一声,双掌交合,顿时风云四起,天雷阵阵,不知易郁生此去是何结果,天心难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