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清虚金口一诺,卖了易郁生一个人情,花甲之年还收得一个徒弟,取个法名唤做“义真”,乃是敬他一片忠贞节义之心。武林之中,收徒绝非小事,特别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更是尤为重视。清虚虽为修道之士,但如今身为武当派掌教,却也不能事事随性,武当派的门面需得要紧。
“义真,今日你拜我门下,为师定不能委屈了你,待你易师叔伤愈之日,就在这武当山上紫霄宫内,为师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在真武荡魔天尊和祖师爷面前收你为徒,传你衣钵,以正视听!”清虚一本正经的言道。
易郁生心中大喜,忙接口道:“哈哈哈······常叔叔,还不谢恩?常叔叔,你真有面子!”易郁生爽朗的笑声,得意的神色,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穆橙在一旁看到,不由得也是抿嘴一笑,“这家伙,这时候又像是一个孩子······”
义真跪在地上,诚恳的言道:“恩师肯收我这低三下四之人为徒,已经是让弟子感激涕零,弟子何干劳恩师如此大费周章,更不敢让天下英雄作为见证,恐污了恩师清名。”清虚似有愠怒,低沉着嗓子言道:“义真,你何出此言?这世间之人,任你功成名就,显赫一时,百年之后终究不过一撮黄土,说什么‘低三下四’‘身为下贱’云云,不过是红尘之中痴愚之人的鄙陋之言,岂可听而信之?”
义真闻言,犹如醍醐灌顶,当即满心欢喜,“恩师所言,令弟子茅塞顿开,今后得以常伴恩师左右,定能脱此凡躯,修真养性。”清虚紧绷的脸一下缓和了许多,“义真徒儿,若论修仙了道,需看个人根基,做师父的只能领你进门,与武学之道颇有相似之处。要想成就仙胎,恐非一朝一夕之事,还要斩去爱欲,你可受得了那份决然清苦?”
义真一脸坚毅之色,铿锵有力的答道:“弟子愿学修真潜灵之道法,弟子今以不惑,这‘爱欲’二字,还从何说起。”言罢朝清虚道人连连叩头。清虚心中大为欢畅,没想到晚年收得这样一个有志气的关门弟子,连忙将其扶起,“义真徒儿,今天你的头磕得忒多了。”说罢屋内众人俱是一阵欢笑。
唯有清虚身后的穆亭远未曾笑得出来,没想到这区区一个易家庄管事儿,因为易郁生这小子一句话,就让他成为武当派第三代掌门的关门弟子,心下甚是不悦。“这厮两次三番坏我与易家联姻之事,如今又成了清虚的关门弟子,恐难对付啊!”穆亭远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是好,穆橙忙抢上前去,一脸诚恳的祝贺道:“常叔叔,恭喜恭喜,您从今以后就是半个仙人了。”
义真却不大领情,心思“公子爷叫我常叔叔,她也叫我常叔叔,我若一口答应岂不是承认老爷之前与穆亭远确有婚约?”当即一脸笑意的回答道:“橙儿小姐,义真已是方外之人,以后请你还是称呼清虚师尊赐我的法号吧!”穆橙还未来得及回话,穆亭远忙抢话道:“常老弟,你这刚入法门就不认我这些个俗世中人了?你始终是长辈,橙儿称呼你一句叔叔,你当得地!”
义真笑呵呵得言道:“穆神拳说哪里话来,我怎敢如此不识抬举,只是师尊为我取了法号,倘若诸位都还叫我俗世之名,岂不是不把我清虚师尊放在眼里了吗?”说罢眼睛朝清虚望了一望。清虚咳嗽一声,也不答话,穆亭远心里恨得牙痒痒,脸色却是依旧笑容和蔼:“义真道兄说的是,小弟冒失了。橙儿,以后见了常叔叔要恭恭敬敬尊一声‘义真道长’,心里面却还是要称呼为常叔叔,你可记下了?”
穆橙“哦”了一声,答道:“女儿记下了!”义真深感穆亭远城府之深,令人恐惧,当即朝易郁生使了一个眼色,易郁生心领神会,言道:“清虚师兄,穆叔叔,橙儿妹妹,你们先回去吧,易郁生有劳你们殷勤探望,改日伤愈再一一拜谢。我想和常叔叔单独聊聊,问一问我爹遇害之时所发生的事情。”
清虚点头称是,“易师弟,你也别太过伤心了!”然后又转过身来叮嘱义真,“义真,你也别说得太久,你易师叔身体还很虚弱,点到即止,嗯?”,义真连忙答道:“是是是,弟子谨遵师命!”不一会儿清虚带着穆亭远父女走出了卧房,下了云峰楼。
义真立马迎了上去,易郁生一把抓住义真的手臂,激动地说道:“常叔叔,我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义真泪流满面,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带着哭腔言道:“那****与老爷在船舱之内,老爷突然问起可有公子爷你的消息,小的说还没有。老爷不知怎的突然潸然泪下,言语之中,谈及公子爷你,甚是怜爱!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爷为了你这些年的劳碌奔波,两鬓如霜,哪里像才不惑之年的人啊!”
易郁生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听着,泪如雨下却不作一声,义真继续言道:“我在哪里听得也声泪俱下,过了一会儿老爷越哭越厉害,我只得收敛心内悲伤,出言宽慰,好一会儿老爷才止住悲啼。就在此时,我们听得甲板之上有人不断栽倒在地的声音,心内暗叫不好,忙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却发现甲板上的弟兄们都已全部气绝身亡。”
听到这里,易郁生倒吸一口凉气,仍是一言不发,深怕打断义真的回忆,“我和老爷连忙探查伤口,发现他们的尸体并无明显外伤,仔细观看发现脖子有一个极其细小的针孔,不一会所有尸首的额头全部呈现一个月牙的形状。我二人立时明白是蚀月神教的妖人来了,老爷破口大骂,突然一支冷箭从船帆之上射将下来,老爷左臂被刺穿,忍住剧痛拔出冷箭,却发现箭上喂有剧毒。老爷拼尽全力一斗,拖住妖人,我这才趁机一剑刺到妖人要害,妖人当即坠入水中。我立刻运功给老爷疗伤,可蚀月神教的毒岂是一般人能解的?我本想自绝经脉与老爷一道共赴黄泉,以全我忠仆义心。老爷自知难逃厄运,却要我逃脱升天,奔赴武当,求武当派的人下山寻找于你,以免遭蚀月妖人的迫害······”
义真终于讲完,易郁生再也忍不住心内的悲愤,“哇”的一声哭将出来,撕心裂肺犹如呱呱坠地的婴孩儿一般,义真没法劝慰,只得亲拍着易郁生的背膀,任他哭任他闹,义真心里清楚,若不让他这样放肆的痛哭一场,终究是要憋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