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夜色渐渐隐去,黎明划破天际,一轮朝阳徐徐而升。清虚道人一夜未曾合眼,体内真气又消耗了一大半,脸色看起来煞是苍白。不一会儿,邱桐济走了进来,“清虚师尊,易师叔已经安然睡下,看样子已无大碍,再悉心调养数日,定然痊愈。”
清虚盘腿而坐,双手附与两膝之上,中指微屈于大指之下,显然正在调养内息,只见他头顶白气氤氲,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微微睁开双眼。邱桐济一直立于一旁,恭敬伺候。清虚方才满意的点点头,“桐济,辛苦你了!据山下弟子来报,神拳门和巨鲸帮的朋友已经在半山腰了,你和士元速去紫霄宫打点一切,好生招待他们,你陆师兄生性鲁莽,你可要仔细些。”
邱桐济忙点头称是,正要告退,清虚又叫住了他:“桐济,你易师叔那边总得有人日夜看护,你传我命令,去至思过峰无极洞将你幻风小师妹接出来,叫她将功折罪好生照顾你易师叔,去吧!”于是手书一道法令,付与邱桐济,邱桐济领命去了。
那思过峰乃是看押武当不肖弟子的去处,常年间日月难照,阴风苦雨,煞是凄惨难熬。无极洞外更有两尊护法山神看管,任何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关押的人无掌门的法令也不得被人探视,释放。
那幻风乃武当派唯一的一位女弟子,无父无母,婴幼之时被人放在武当山上,恰好被清虚道长捡到,清虚眼看这婴孩脸色发紫,忙将其抱入紫霄宫悉心照料,后来发现是一个女婴,清虚犯了难,武当一脉从来没有收过女弟子,于是打定主意将她养到三四岁便送到山下,寻一户好人家。
清虚虽是修道之士,但义气之重更胜于常人,遇到不平之事定要管上一管,即便是豁去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白天他将这婴孩儿带至山下去求奶水,晚上又将她带回武当,夜晚睡觉之时总是等婴孩睡了他又才参禅打坐,修习武功。后来女婴昼夜啼哭,他急的焦头烂额,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山上山下疾走奔忙,求医问方,最后甚至为了不打扰其他道友修炼而搬出原来居住的紫光阁,去至一间偏僻的柴房,直到这个婴孩四岁。
清虚看着这个女婴一天天长大,心里面说不出的欣慰,眼看着孩子已经四岁,自己已算是“功德圆满”,准备将她遣返红尘,享受人间父母温情。清虚将他送到山下的一户老实农家,又取出一些化缘得来的银子交付于这对膝下无子无女的乡野夫妇,哪知这小女孩儿哭闹不止,紧紧拽着清虚的衣角不放,哭声撕心裂肺,神情悲拗凄然,清虚不禁伤心落泪,想起四年来自己与这小女孩儿朝夕相处,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亲人,怎乃武当派自创建以来,并无有女流之辈,纵然心内万般不舍,无奈也只得忍痛将婴孩一把推开,径直回了山上。
回到武当山的清虚怅然若失,心里面说不出的一种失魂落魄,好像自己的什么宝贝东西突然不见了,哪知就在当晚,那小女孩儿趁着夜色,悄悄的从农夫家里面跑了出来,凭着四年来清虚带她上山下山的记忆,小小年纪的她愣是找到了归路,清虚眼泛泪花,再也舍不得将她遗弃,于是战战兢兢秉明师尊,请求将这一女婴收为自己门下弟子。
哪知俞连舟哈哈哈大笑三声,言道:“清虚徒儿你一生注定是为他人奔波劳碌,你宅心仁厚,为师就为你破例一次又有何妨?此女与你有宿世之缘,如今拜入你的门下,你们名为师徒实有父女之义,今后好生教导,定能匡扶于人。”清虚欢欢喜喜,磕头谢恩。
从此,清虚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因为自己乃是修道之士,俗名早已隐迹忘却,所以给这女孩儿也只取了一个法号——幻风,意为此女乃天赐与他,武当山清风幻化而成。十余年间,随着幻风渐渐长大,清虚从一个慈父的角色转变成了一个严师,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都要求十分严苛,稍有陋习便要呵斥教训。
就在数月之前,清虚有意要幻风下山历练一番,叫她女扮男装去至江南,联络江南武林各派豪杰义士,上武当商议对付蚀月神教之事,下山之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切小心,戒骄戒躁,并特别讲明江南易家乃江南武林首屈一指的英雄好汉,威望崇高,一定要请得易庄主的大驾光临,其余的一切都好办了。哪知幻风既然出手刺伤易庄主的独子易郁生,幻风自己却还吓得不管不顾的跑回了武当,清虚勃然大怒,当即命人将她押入思过峰无极洞,好生忏悔思过,自己又连忙修书致歉,希望易行天不计前嫌,能够统领江南群豪齐上武当,为铲除蚀月神教出一份力。
邱桐济一路疾走,终于到了思过峰,刚踏进思过峰,一阵阴风吹过,邱桐济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再一走,忽然不见阳光,四周昏暗无比,狂风呼啸,邱桐济饶是胆大心细也不免心内慌张。“武当派四代弟子谨奉清虚道长之命,前来赦免戴罪思过弟子幻风,还请武当山神爷爷慈悯,放弟子去吧!”
忽然,狂风定息,黑暗之中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既如此,可有俞连舟真人的法谕?”邱桐济连忙站起身来,将怀中清虚亲笔所书的法令取出,“俞连舟真人现今已然常驻净乐宫无垢道,不问俗世,如今武当派上下均由吾师尊清虚掌教,现有清虚道长的赦令在此,请山神爷爷明察!”
话音刚落,邱桐济手中的法令被一阵细风卷走,不一会儿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果真如此,那么速速带幻风离去,不得有误!”一语言毕,又是一阵狂风大作,只听“啊”的一声,一个娇媚动人的身姿从无极洞窜了出来,一把落入邱桐济的怀里。
彼时二人四目相对,虽然看不大清彼此容颜,但幻风明亮的眼睛里发出淡淡的光芒,邱桐济不由得看的痴了。“邱师兄,是你救我来了?”,幻风柔声言道。邱桐济愣是没有应声,此刻他双手搂着幻风,突然觉得自己犹如耸入云端,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欢畅快乐,竟然一直不肯放手,含情脉脉的看着幻风的眼睛。幻风被她搂的不好意思,一脸红晕,忙站起身来,邱桐济这才回过神来,“小师妹,我······我是奉师尊之命,前来赦免于你,咱们走吧!”
二人离得思过峰,邱桐济这才看清幻风此时此刻的模样,脸色较之以前略为枯黄,邱桐济心里暗暗难过,一脸关切的问道:“小师妹,这段时间你受苦了,你看你,比以前还要瘦了。”幻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忙岔开邱桐济的话反问道:“师父叫你来赦我出去?他老人家气消了?”于是邱桐济将十五日夜发生的一切种种,事无巨细的全告诉了幻风,幻风听得呆了,心里面也不禁难过起来。
那****与易郁生邂逅于听雨轩,见易郁生独自抚琴奏乐,又听得他说话的娇纵狂放,不觉有趣,上前与之把酒畅聊,不料易郁生出口称赞她的相貌是何等的俊美,说什么“就算是女儿家也少有兄台你这番姿色”,心下觉得大为轻薄,拔剑就刺,没想到易郁生不躲不避,一剑正此中易郁生胸口,自己初次行走江湖,如此这般便吓得花容失色,见金波儿来了慌乱之中就扔下一瓶金疮药便跑了。后来想想,自己本来就是女儿家,易郁生这个人自己也早有耳闻,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行为狂放,性格洒脱不羁,自己委实不该这样的鲁莽。
如今听到他父亲为了赶往武当助拳,惨遭蚀月神教的妖人杀害,易郁生自己又差点一命呜呼,此时女儿家的柔肠百转,心下暗自打定主意,此次回去,定要好生照料于他。
邱桐济与幻风一行终于回到紫霄宫,已是日中,此时紫霄宫内热闹非凡,只见一些武林人士纷纷聚集于此,领头的掌门、帮主、长老、前辈均落座于客位,清虚坐在主人的位置一一奉茶聊话,陆士元与众家弟子伺候左右,幻风看着师父,虽然只是月余未见,但是觉得他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平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