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森凉,一柄长剑架上了她的颈,剑锋的腥气伴随夜风吹散开。她缓缓抬起头,幽幽的双目顺着长剑望向那人,气息恒常,姿态如故。
见她通身气度,尉卫很是吃惊,就连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极其怪异。
少女微微侧首,旋即转过身来,面色沉静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必须保证,不能伤害我的人。”
“东家,您不能跟他们去啊!”小厮富贵冲上去,一把从后头抱住那尉卫,男子垂眼狞笑,反手一震,将富贵弹出三尺之外,半空里发出一声闷响,滚落到另一人脚下。
说时迟那时快,魁梧士兵狠狠踩在富贵胸口,空气里传来清晰的骨裂声。下一刻,手起刀落,一线深红冲天而起,富贵的头高高昂起,剧痛让他的面容狰狞而扭曲,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段凌歌的青衣上,以至于她就此养成了只穿深色衣衫的习惯。
“不——”小蛮要扑过去,却被段凌歌一把拦住,死死捂住嘴,呜咽声尽数吞入腹中,滚烫的液体打在她手上,一阵滑腻。
“闭嘴!”男子不耐烦的打断她们,又漫不经心的从富贵身上撕下一块衣裳,细细擦拭手中的刀。
“小丫头,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少女的脸色一寸寸冷下去,沉声应道:“是,我记住了。”
心中却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满院星星点点的火把倒映在少女的眼中,而这漫天火光亦引燃了她心底的黑暗与嗜杀。
一线青光骤然暴起,段凌歌劈手夺过一人的长剑,凌厉剑锋直刺钱满多咽喉,半空里却被人栏刀一挡,短兵相接发出刺耳金鸣。她眯着眼同尉卫扭打在一起,可是如今困于这副身子,一些招式根本难以施展,只能凭借身体的柔韧性和灵活性取胜。
血腥罡风迎面一震,作势就要斩去她一条手臂,此刻身后却传来一阵喧嚣,引得尉卫大刀一滞,段凌歌趁势反扑,运足功力单手结印,下一刻院中飞沙走石烟尘弥漫,迸裂的气劲如游龙嘶鸣,一霎席卷天地。
仅仅一招,近身十四人悉数毙命,而离她最近的尉卫则以一种怪异的姿态仰面倒下,最终摔成了一滩碎肉,鲜血静静流淌开,殷红的一片分外瘆人。
大约是这场景太过血腥,受到刺激的铁卫们纷纷屏息凝神,停止厮杀,来不及散去的浮尘和着温热血雾,游荡在幽幽长夜里。
院中的少女满脸血污,五指却依旧紧握着长剑,小小的身子站在风里,浑身却散发出慑人的冷意。
“但有不服者,再战!”
翻腾的血气涌上喉间,一口腥甜被她强行咽下。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这一掌已耗尽她全部心力,如今的狠戾不过是她强弩之末的伪装。
突然耳边擦过轻微风声,一记闷棍当头劈下,段凌歌勉力闪避,背上猛然一痛,翻涌的气血再不可抑,她偏头喷出一口鲜红,身子软软瘫在地上。
此时外头却传来更大的响动,竟是蒙面的宋三娘带着一帮伙计冲了进来。丫鬟小蛮当即大喝一声:“上胡椒面!”
段凌歌一抖机灵,急忙捂住口鼻,突然腰上多出一只手,将她拖入屋内。
“带上金子赶紧滚蛋!”宋三娘把她扔到密道口,死命把她的头往下按。
“不行!你们……”段凌歌不屈不挠,同样死命扒住床沿。
“瞎磨叽啥,老娘可是母夜叉,连阎王爷都不敢收了咱!”宋三娘回过头,对她妖娆一笑,说罢便祭出两把杀猪刀,风风火火冲出门外。
段凌歌还是不放心,一手死死揪住三娘衣角,泪眼婆娑。
“你这死孩子咋那么糟心呐!那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宋三娘扬手一刀毁了机关,段凌歌小小的身子顺着斜坡滚入密道,而头朝下的后果,就是她落地时重重磕在那箱金子上……
砰的一记闷响,沉重的石板落下,严丝合缝,彻底堵死了入口。
段凌歌还不死心,忍着剧痛爬上斜坡,突然间只觉天旋地转,密道开始颤动,随后头顶的沙石扑簌簌落下,四壁裂纹从横交错,外头隐约传来哭声和尖叫。
不好,密道要塌了。
此刻段凌歌心口绞痛,她从未觉得自己这般脆弱无助。不待她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浓烟从石板缝里滚滚而来,提醒她情况紧急不容再拖。
漫长的地道里黑暗无光,四周久久回响着剧烈的咳嗽声,一团小小的身影半跪在地道里,缓缓爬行。
森凉彻骨的疼痛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昏厥,但她依旧咬紧牙关匍匐前行,十指死死扣住地面,指尖不断溢出的鲜血悄然融入身下土地,手肘、膝头早已磨破,留下两行并行的温热粘腻。
说是行在刀尖,毫不为过。
而此时正面临心理与生理临双重极限挑战的少女根本无暇顾及伤痛,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着出去,灭了那帮人渣。
她段凌歌一生狂放恣意,何曾遭受过这等无耻暗算?
天杀的钱满多!姑奶奶非灭了你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