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时候,军情来报,净国大军已经攻下了萨孤霖所驻扎的边境小城,而萨孤霖的消息却半点也没有。萨孤霓非常担心哥哥的安危,于是压抑住不快的心情,去见她的父皇。
萨孤雷此时正和白若木在偏殿中议事。萨孤霓进来时,目光扫过一旁站着的白若木,神情一黯。
“父皇,最近可有哥哥的消息?阿霓十分担心。”她开口就询问哥哥的消息,都不顾向父皇问安。
萨孤雷今日穿着常服,眼睛通红,想是昨晚没睡好,但是精神特别亢奋,神采奕奕。他拉着萨孤霓的手,也不介意她有些不妥的言行,笑着说:“阿霓,你来得正好。你哥哥应该没事,听说几日前已经从城中撤出了,大概过两日就会归来。正好待你哥归来,朕就操办你和萧震的婚礼,萧十三等着婚礼结束就领兵出发去抗敌,拖不得啦。”
萨孤霓将手抽回来,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父皇的脸,鼓起勇气说:“父皇,我不要嫁给萧震。”
“噢?”萨孤雷一反常态也不恼,竟然语气和蔼地笑着问:“那你要嫁给谁?”
她的头压得更低了,就算迎接父皇的雷霆之怒,也要说出来,不然就没机会了。想到这里,她猛地抬起头,大声说:“我要嫁给白先生。”
萨孤雷眯着眼睛,扫了一眼一旁的白若木,悠悠地问:“白先生可愿娶公主?”
白若木站起身,一派婉言谢绝。
萨孤雷两手一摊,“阿霓,你看,不是父皇不让你嫁白先生,是白先生不想娶你啊,萧震那小子挺好,朕看他天天跟在你身后。”
她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冰山似的白若木,又看了看自己看似亲切和善的父亲,心一横,神情坚决,道:“那就请父皇下旨,逼白先生娶我。我堂堂一国公主,想要个男人都要不到,岂不成了笑话。”
萨孤雷眼中精光一现,十分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然后立刻笑吟吟地转向白若木:“白先生,要不你就把公主娶了吧,不然我们父女俩不都成了笑话?”
她听到父皇的回答倒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父亲竟然真的在威胁白先生娶自己,她本打算等父亲拒绝她的要求后,就表示自己非白先生不嫁,把这婚事给推了。虽然他另有喜欢的人,不想娶自己,但自己心中既然存着他这个念想,要嫁别人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只是没想到,事情既然成了这样,这样也好,无论他喜不喜欢我,至少他只能娶我,娶不了别人,她想。
白若木不慌不忙地走上前,镇定地谢恩,接着说道:“将公主嫁给臣是陛下对臣天大的恩宠,臣之前拒绝,只是觉得臣身份卑微,配不上公主,怕辱没了皇室门庭。更何况,臣家中还有些情况,需向陛下和公主禀明。”
接着他娓娓道来,说他本是衡石山山脚下农夫的孩子,从小和邻居家的小女儿有了婚约。后来战乱频发,两家人各自逃难,他和他的小未婚妻就此失散。之后他的父母在战乱中死亡,他流落到善国境内,被白家领养。他至今也不知他未过门的妻子是生是死,所在何方。
“陛下,臣很感激公主的厚爱,只是臣是个信守诺言的人。我父母给我定下的妻子多半是死在战火中了,我依然需要给她一个名分,至少供她的牌位在家中,以表寸心。这样一来,公主只能算是续弦,所以臣才不敢答应娶公主。”
她听着他的话,心中乌云散去,阳光重现。原来这就是他的心有所属,对死去小未婚妻的守信重义。她一时觉得很为那死去的女孩惋惜,错过了这么好的夫君,又暗自庆幸,幸好那女孩不在人世,不然又怎么轮得上自己求得所爱呢。她转头看向父皇,不住点着头说道:“父皇,阿霓不介意。”
萨孤雷一阵哈哈大笑,道:“就算是真的续弦都无所谓,何况是名义上的?我们没中原那么讲究。来人,上好酒,朕要和好女婿喝一杯。”
她看着父皇和她未来的夫婿觥筹交错,心中欢喜,未曾饮酒脚步却已虚浮,四周景物开始晃动,我已醉了,她想,我不想醒来。
两日后,哥哥果然带着人马归来,哥哥瘦了,眼窝深陷,面色枯黄,沉默寡言,完全不似从前。她看见哥哥依然十分欢喜,她扑上前,笑着告诉哥哥:“明日我要嫁给白先生了。哥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说道:“阿霓,你确定白若木喜欢你么?”
她有些疑惑,哥哥竟然直呼白若木,而不似以往称白先生,哥哥一向敬畏白先生,这回的态度倒是有些奇怪。她以往是哥哥经历大变化,心境发生的差别,于是赶紧点头表明自己的态度:“哥哥,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再说我很喜欢他呀。”
萨孤霖道:“好的,祝阿霓幸福。”说完转身离开,半点不似以往疼爱她的哥哥。她没想到哥哥是这样的态度,心中有些失落,但要嫁给白若木的巨大喜悦很快就驱散了这些阴霾。
六月初,上京皇宫张灯结彩,萨孤霓身着编绣全枝花的红色长袍,点缀以金色丝线,佩戴金珠,贵气逼人。按照黎国习俗,驸马接她走之前,需要致宴于皇后。在酒宴上,叶皇后以她母亲的身份向她表示祝福,继而宣布酒宴开始。她环视四周,见哥哥一直闷头喝酒,谁也不搭理。父皇倒是喝得十分畅快,不时探过身和她的驸马说话。白驸马举止如常,淡定自若地陪父皇喝酒。至于那叶皇后,从来都只是个摆设而已。
她站起身走到父皇身后,听见父皇说:“若木啊,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今后朕有更多事情要你去做。”白若木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道:“一切为了黎国。”她听着这对话,想象着以后黎国会有父皇,有哥哥,还有自己夫君,定会繁荣昌盛吧。
宴会后,她带上嫁妆,饮下离别酒,拜别帝后,登车随同白若木一同前往装扮一新的白府,现在是公主府。白若木牵她进入新房,房中红烛红帐,是按照中原习俗布置的新房。她环顾四周,发现在房间左边立着一个牌位,牌位前放着小束百合花,牌位上写着:“先室黄晴夫人之位”。
萨孤霓出生于草原,对于灵位立在新房中也不以为意。她只顾看着已经成为自己夫君的白若木,他还是那么好看,每一处五官都精致,每一个眼神都动人,看着看着她自己的脸红了。
只见白若木踱步到灵牌前,看着灵牌怔怔出神。她赶紧说道:“白先生,不,驸马,你为你未过门的妻子做的这些,很让我感动。”
白若木的手轻抚上牌位,摸在“黄晴”二字上不舍离去,他幽幽地说:“还不够,我为她做的还不够。”
她想他定是感伤于儿时玩伴的不幸遭遇,也陪着叹了几口气。
须臾,他神色如常,宽衣解带,对她说:“公主,该歇息了。”
一片红晕飞上了萨孤霓的脸颊。她脱去衣物躺入被中,白若木吹熄了红烛,也躺在床上。萨孤霓紧张而忐忑,呼吸急促。她感觉到白若木的手向她伸来,修长的手指拂过了她的脸颊,她屏息凝神,听到他说:“公主,被子给你盖好了,可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