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的日子里,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就连这个季节连绵不绝的降雨,也意外地停住了。阳光不时穿透细密的云层,给登山队的成员带来一丝丝温暖,大家的欢声笑语,似乎预示着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秋吉千都流站在永明冰川的厚实冰层上,她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因为今天气候十分温和。和煦的山风带来飞鸟的鸣叫,空气澄澈地像一面镜子。
她忍不住摘下绒帽,张开双臂,任凭乌黑柔顺的秀发在空中飘扬。她是那么美丽,就连远方磅礴高大的雪山,似乎也为她倾倒。
韩墨站在不远处,手中鼓捣着测量的仪器。今天他们的任务是测量永明冰川中段的含氧量和地质情况。活计不多,他自己一个人花上几个小时就能完成。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用铁锹在雪层上挖出一个缺口,将一个金属杆子稳固地插在冰层上。这是一个警报装置,金属杆的尖端可以检测风速,还安装有声波收集装置,就算几公里外发生雪崩,仪器也能瞬间检测到。
测量装置也都安装好了,接下来只用等到几个小时之后来取就行。韩墨回头看了看千都流。那张绝美的容颜,就连心性沉稳的他也忍不住为之动容。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千都流像是察觉到韩墨的眼光,睁开眼睛莞尔一笑,连冰山似乎也融化开来。
韩墨脸上一红,赶紧转过头去,想找点事情做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却发现事情都已经做好了。情急之下他只好拿起铁锹使劲挖着冰层,冰层又厚又硬,每挖一下都震得他手掌生疼,他却毫不在乎,一直傻乎乎地使劲挖着。似乎只有在这个女子面前,他才会那么手足无措。
韩墨挖了半天,女孩那边似乎没有了动静,他悄悄地回头瞥了一眼,只看见一双发亮的大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
“啊!你…”韩墨一个趔趄滑倒在地,整张脸感觉几乎烧了起来。刚才女子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他的额头。
“看你工作那么认真,过来看看咯。”千都流背着手,用脚尖把雪轻轻踢到韩墨腿上,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和两个浅浅的酒窝:“看你傻乎乎的样子,竟然还跌倒了,这是人们眼中冷酷无情的韩墨男神吗?”
“我......”
“好啦好啦,我都明白。”千都流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把翰墨拉起来,柔声道:“你是我的男朋友,有必要那么害羞吗?”
她的手指很修长,手掌很温暖,声音更是甜美。
“被别人看到,可是会说你妻管严的喔。”
她说完便用双手缠上韩墨腰间,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韩墨呆呆地站着,被山风一吹瞬间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副苦笑爱怜的表情。
这个女子从来不介意释放自己的情感,她从来都那么直白。只要是她喜欢的,她就会倾注自己全部的爱,爱的足够,爱的彻底。
男子微微张口,似乎忍不住就想说些什么,但有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张开粗壮的手臂,将女子紧紧拥在怀里。
一秒的爱也是爱,或许下一刻就要分开。
&&&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侦查人员背着各种仪器,收获满满踏上归途。千都流和韩墨也在队伍中,他们住在永明冰川下的一个藏族村子里,这个村子也叫永明。准确来说永明冰川就是根据这个村子来命名的。
大家有说有笑,沿着蜿蜒的山路缓慢行进。众人都不着急赶时间,首先是因为这里太美了,每一个地方都让人流连忘返,其次回程的路也不长,远处依稀可以看见村庄里升起的屡屡炊烟。
人群中,韩墨看到了船原尚武,他和另外一个男队员一起。他们应该是去探测冰川后段的情况。那边的情况比较危险,后段冰川虽说冰层较厚,但是出现冰窟和暗冰缝的可能性也随之增大。当时井上治郎分配任务时,也就只有船原尚武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才会主动提出要去后段工作,而和他一组的倒霉蛋是因为抽签才去的,从那一张苦瓜脸上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工作并不轻松。
韩墨笑了,尚武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那家伙心思缜密却热情大方,当年在日本的时候帮过他不少忙,也算是死党了。
“尚武,今天工作怎么样?”韩墨主动上去打招呼,千都流跟在一旁。
“还好吧,只是遇到了一件怪事。”船原尚武皱着眉头,一副十分困惑的模样。
“什么怪事?”千都流凑过头来,美目中充满了期待。
“学姐那么好奇啊!我说出来你们可别笑话我。这事儿真的很奇怪。”船原尚武撇撇嘴,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上午九点时候到冰川后半段的,因为后半段侦测的项目很多,所以我们两个不敢怠慢,赶快开始了检测。忙来忙去弄了三个多小时,可算布置好仪器。”
“然后松本这家伙说想上厕所,我看看四处都没有人就让他找个地方自己解决了。就在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众人屏息倾听,风声呼呼地吹,似乎带着一声声低吼。
“我在那里等啊等啊,等了好久,不知怎么就给睡着了。醒过来一看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那家伙竟然还没有回来。我吓坏了,赶紧四处找他,你们猜猜怎么,这家伙竟然还在尿尿!”
他瞪着松本,继续说道:“可那家伙偏偏不承认自己消失了这么长时间!”
“哪里一个小时了!我明明才去了几分钟!”松本扯着嗓子争辩道:“我正尿的舒服呢,这家伙就慌慌忙忙跑了过来,莫名其妙质问我去哪里,我明明就在石头后面嘛。”
“如果你说是错觉的话,当时我的表显示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你怎么解释?”尚武拿出了兜里的瑞士石英表,在松本面前晃了晃了。
松本还想争辩什么,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他自己没有戴手表,那时候手表是奢侈品,一块儿好一点的手表可以抵得上他一个月生活费了,他并不富裕。
众人眼神都集中在松本身上,有个猥琐的家伙甚至用胳膊搂住松本的脖子,轻佻地调侃:“你小子不老实啊,消失一个多小时,是不是去偷懒******了,嘿嘿,挺有品位啊,也不怕被冻着。”
大家哈哈大笑,松本脸更红了,几乎红到了脖颈上。他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但却十分固执。他忍不住张口吼道:“我说了没有偷懒!”说完他头也不回直接跑向村子,像一个被诬陷的孩子。
众人讪笑,都各自散去。千都流美目中似乎带着一丝疑惑,她问道:“船原,你确定他真的消失了一个小时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呀!学姐也不相信我么?”尚武装得眼泪汪汪,似乎一抖泪水就能掉下来。
“你少贫嘴。”千都流笑骂道,随即又皱起眉头,喃喃自语:“可是松本的样子不像是说谎啊。”
“我像么?”尚武一脸无奈,他把手表放进背包,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右手一拍脑袋。
“妈的,我的笔记忘记在那里了!不行,我得回去拿。”说着他转身就想跑回去,却被韩墨一手拉住。
“时间不早了,明天再去吧,天黑了有危险。”
尚武看了看天边,夕阳散发出余晖,大地似乎依然温暖,他斟酌了一下,笑道:“韩,时间还来得及,我去去就回,那本笔记对我很重要。”
说着他把背包递给了韩墨,嘿嘿笑道:“东西麻烦你帮我带回去了啊,晚餐记得留我一份!”
不等韩墨说话,他就如利箭一般射出,冲向余晖的背影,模糊而朦胧。
千都流担忧地看向韩墨,韩墨却摇摇头。
“相信尚武,他自己心里有底。”
&&&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回到了永明村,韩墨打算先把尚武的背包放回他的宿舍。尚武的宿舍十分整洁,被褥叠得十分工整,就在他的床头,似乎也摆放着一本笔记。
韩墨自然不会去翻阅别人的隐私,他把死党的背包放在了床上,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啪嗒一声。
他转过身去,只看到尚武的石英表竟然从背包没有拉紧的缝隙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他走过去拾起来,细细查看着。这确实是一块儿好表,做工精美,不愧是瑞士生产的精品。
拥有表的人很少呢,几乎都是土豪。韩墨自己也有一块儿,是千都流送给他的,千都流家里很有钱,据说她爸爸是某某财团的董事长,这次登山活动就是他爸爸全额赞助的。
他掏出自己的手表,两块表放在一起对比着。他仔细看着,忽然间如遭雷击,额头背脊冷汗直冒。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瞪大眼睛,仔细又看了一遍。
尚武的手表,竟然比自己的,要快了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松本并没有撒谎,他确实只去了几分钟,而是尚武自己一个人渡过了只属于他自己的一个小时。
或许是…那片区域的一个小时!
韩墨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很多惊人的秘密,但是这样的事情他还是闻所未闻。他担忧地看了看远处下山的夕阳,天色开始暗淡,充斥着几分阴冷和诡异。
他思考片刻,推开房门默默地向远处走去,正是永明冰川的方向。在他的身后,一双发亮的眼睛狡黠地笑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悄悄跟着他,一同走进即将到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