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藏交界的怒江北段,坐落着绵延不绝的太子雪山。它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梅里。
“梅里”一词为徳钦藏语,意思是“药山”,因盛产各种名贵药材而得名。时值盛夏,远望梅里,山下树木郁郁葱葱,一片碧绿;山顶云雾弥漫缥缈,白雪皑皑。从山脚到山顶形成了不同的气候带,山脚河谷气温可达-29℃,沿着海拔不断升高,达到某一极致却又忽然降低,在云雾缭绕的顶端,气温竟然与河谷如出一辙,气候变化着实让人费解。
然而让梅里雪山更加神秘的,却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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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8月,距离卡瓦格博十公里外的藏民村庄。两个年轻人并肩而立,透过缥缈的云雾,眺望远处的雪山。只是看他们衣着,却不似当地普通的藏族。
“这里真美,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此美丽的地方,如果有的话,那肯定是天堂。”船原尚武口中呢喃,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雪山,好像快要喷涌出火花。作为“疯狂征服者”中的一员,他冷静沉着的性格下,仍然掩饰不住对登山的渴求。他们已经征服了太多的高山。
“香格里拉,自然的宠儿,确实得天独厚。”韩墨,同样来自日本京都大学登山队,他是一个中国人。四年前他孤身一人,漂洋过海,东渡求学,攻读量子物理。
一群征服者,他们年轻,热情,充满野心和梦想。而山,也就在眼前,他们早已经迫不及待。
只是他们需要准备,十分详尽的准备。作为资深的登山者,他们明白在登山时应该掌握哪些资料,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们会等,等到时机成熟那一天,漫长的等待一旦过去,登顶的瞬间才会泣不成声,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井上治郎前辈怎么看?我们大概会准备多久?”船原尚武握紧了双拳,手掌边厚实的老茧是曾经辉煌的证明。井上治郎是这次京都大学登山队的队长,拥有气候学博士学位以及多年的登山经验。
“不知道,估计会很久。前辈十分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率行动的。”韩墨淡淡说道。这个男子十分阴沉,与人相处仿佛如墨入水,不自觉就与周围人划清界限,平时朋友不多。
“看来是一场持久战了。”尚武挥了挥拳头,他像是想起什么,挤了挤眉头,调侃道:“也不知道那些娇生惯养的家伙能不能扛得住,尤其是女生,你说她们受得了几个月不洗澡吗?”
“不知道。”
“她们要是河里洗澡的话,嘿嘿,咱们就有眼福了。”
“不感兴趣。”
尚武两眼一番白,双手抱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抱怨道:“你这人就是这样没劲儿,都不明白千都流为什么喜欢你,你都不像一个正常的男人,我简直怀疑你的性取向!”
“哦?”韩墨转过头去,还是冷冷冰冰的样子。
“听说这次活动是你提议的?”尚武看穿了这个家伙不会开玩笑,直接说起了正事。
韩墨眉头一皱,语气不变:“你听谁说的?”
“还有谁?川岛呗!几个月前他说路过井上治郎办公室时候,听到你们在谈论这件事。这么多七千米的雪山可以选择,你为啥偏偏选个不到七千米的?不过我觉得选得挺好的,风景不错。”
“偶然听说,想来看看。”
韩墨眼光飘到了雪山,话语不留一丝缝隙。
船原尚武也不再追问,眯着眼再次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身边男子一双眼睛已然变成了全黑色,没有一丝眼白。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却又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哦对了,听说我们刚到那个藏族村子好像有什么活动?”韩墨第一次主动问道。
“好像是送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读书吗?”
“好像不是,应该就是送去城里学学本事。藏族也不能全部生活在这里的。他们也要学会融入社会。”
“哦,那孩子叫什么?”
“听说好像是...平措次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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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君!船原君!午饭做好啦,井上前辈说吃完午饭要商量勘测的事宜。”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像极了百灵鸟的鸣叫。
两个男子转过身形,便看见了十米外杵着膝盖喘气的女子。香格里拉大部分地区海拔都在4000米以上,剧烈运动的话很容易劳累。
来人便是川岛叶子,一个乖巧的日本女孩儿,同样来自京东大学登山队,她此时穿着加绒的薄棉衣,衣服质地很好,应该是专门用来防寒的。她梳着短发,发梢略凌乱,但也可以看到小巧精致的耳垂。她边穿着粗气边向两个男子挥手,像一只活泼的天使,满脸都是笑意,似乎融化了冰川。
船原尚武乐呵呵地也挥了挥手,韩墨却皱起了眉。两人一起向女孩儿走去,确实该吃午饭了。
“韩君!这个给你!我在附近湖边找到的薰衣草!”叶子双手捧起一束紫色的花朵,眼睛几乎笑成一条线:“那边还有好多!下午和我一起去看嘛!”
韩墨淡淡地把头转到一边,不做言语。倒是船原尚武积极地把头给凑了过去,一边接过叶子手中的花束,一边龇牙咧嘴地笑道:“薰衣草好啊!待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说完他露出一嘴白牙,整齐洁白。
“你!…把花还给我!这是我给韩君的!”叶子气得圆脸通红,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可爱极了。
“韩君韩君整天韩君的,烦死个人了。这家伙有这么好吗?整天哑巴一个。再说他都有女朋友了!你这样做不怕千都流学姐生气吗?”尚武瞪大眼睛吓唬她。韩墨确实有女朋友,秋吉千都流,比他们都大上一级,是京都大学公认的女神。
“你懂什么?韩君是完美的国民老公!千都流学姐不会介意的,我们只是仰慕他!相比之下船原君就太差劲了,天天嘻嘻哈哈,一看就不务正业!”
“我不务正业?你可真是…”尚武本来打算说她有眼无珠,但仔细一想好像有点伤人,硬是把话压回肚子里。现在轮到他面红耳赤了,一言不吭气呼呼地走了,路上还差点被树根给绊倒。
韩墨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是故作高冷,只是不太想喜欢和人打交道。他走过来对叶子轻声说:“叶子,你对尚武太苛刻了。你知道他喜欢你。”
川岛叶子咬着嘴唇,沉默半晌,忽然抬头。
“韩君,可我是真的喜欢的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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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吃的是青稞面做成的窝头和酥油茶,配上金黄流油的猪膘切片,尽管简单,却让登山队一行人吃得倍感爽快。
午饭过后,井上治郎把登山队一行人聚在一起。他戴着黑色粗框的眼镜,嘴唇上有两道黑而密的八字胡。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大家都这样认为。
“大家说说看法。”他一字一句讲着,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觉得麻烦。
“我先说我先说!”川岛叶子急忙举起手来。她是一个积极的女孩儿,从小学开始,每次老师提出问题她都是第一个抢答者。
大家都笑了,这个精灵在极大程度上调节了队伍的气氛,让这个几乎都由大老爷们儿组成的三十多人的队伍也不失一点灵动。川岛叶子和秋吉千都流是这个30多人组成队伍中的仅有的两个女性,队伍的30多人也不全是登山运动员,其中还有着负责后勤的人员和负责指挥的智囊团。
“你说。”队长指示她继续说下去。
“嗯。梅里雪山地属横断山脉,位于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和西藏的察隅县交界处。中生代第三纪以后,伴随着喜马拉雅山的隆起,亚欧板块发生位移,与印度洋板块剧烈碰撞,两大板块挤压下产生了一条南北走向的褶皱,就是横断山脉。”
“横断山脉正面,是伊洛瓦底江平原,这个平原地势平坦,是气流传输的极佳管道。孟加拉的暖湿气流,在那家山脉,阿拉干山脉与萨尔温高原的压力下,通过平原被输送到梅里,产生了强烈的上升气流,与南下的的大陆冷空气相遇,变化成浓雾和大雪,并由此形成了世界上罕见的低纬度,高海拔,季风海洋性现代冰川。”
“功课到位,但我不是让你和我说地理知识的。”井上治郎用手扶了一下眼镜。他扫视着众人,继续问道:“关于登山,谁有想法?”
“我觉得叶子说的挺好。”船原尚武撇撇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道:“我再补充两句吧。梅里雪山里的冰川主要来源是降雨。在雨季,冰川向山下延伸,可以触碰到2600米的森林里,冬季则缩回半山腰。现在是雨季,降水大气温高,冰川下延并且较高的气温会导致它们的运动十分活跃,各种悬冰川,暗冰缝和雪崩随时可能发生,尽管不想承认,但此时攀登十分危险。还有山里的树木主要是是各种耐高寒的云杉和冷杉。”
“关于登山的嘛,梅里雪山有许多的山峰,也被当地人称为太子十三峰。咱们的目标是他的主峰——卡瓦格博。而在卡瓦格博峰下,有三条主要的冰川,分别是明永冰川,雨崩冰川和斯农冰川,都是根据周边村落命名的。这几天我们请教了山里的采药人,一般来说永明冰川是最近的,而且比较安全。”
井上次郎微微颔首,十分满意船原的回答。对于这短短两天,尚武收集到的情报已经十分充足。
“所以我提议,由于多变的天气,我们需要对这三条路线经行具体深入的勘测,记录更加详细的实时气候变化示意图,内容包括风速,风向,温度,含氧量等多项指标,做出来之后等到十月份以后,冰川回收稳固,气温载低一些时候咱们就行动!”尚武说完后双拳紧握,眼睛直冒亮光,卡瓦格博啊!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
大家各自发表了意见,但大体和船原尚武讲的差不多。井上治郎知道是时候做一个决定了,作为队伍的领导者,他必须立场坚定,才能给队员带去安全感。
“咱们这一次经费有限,不可能等到十月份才行动,但也不能空手而回。咱们就去制作三条登山冰川的气候变化图,按标准格式制作,该测量的项目一个也不能少。所有队员五人一组,轮流测定。接下来十天我们就做这件事。”他用严肃的语气,一锤定音。
接着他们又商量了一些和当地居民沟通的琐事,过了不久,众人便散去了。只是那个厚脸皮的船原尚武,硬是嘻嘻哈哈笑着要叶子带他去看薰衣草,软磨硬泡的,嘴里还时不时冒出两句混蛋话,却换来了川岛叶子一阵阵白眼。两人一追一赶打闹着也走出了会议房间。
只留下了韩墨和井上治郎。
“千都流大概什么时候会来?”井上淡淡问道。
“她昨天刚到了昆明,估计今晚就能到这里。”韩墨轻轻地喝了一口茶,醇香的气息在嘴里荡漾。
“她那边该怎么做,你知道吧。”井上莫名其妙的话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韩墨一声不吭,抬脚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