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沉重的关门声,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我已经朦胧的视线里,他果然还是如此坚毅的头也不回。我再也压制不住内心多年来尘封已久的委屈,抱起枕头,掩面痛哭。
多年来,每天早上我都满心期待的醒来,早早靠在窗前,看她从楼下经过的身影。他总是和几个室友簇拥着一起走过,却是最少言寡语的那一个。每当他们走到转角,我都连忙跑下楼装作巧遇,整颗心都会狂乱的跳动,但他也不过是一个不冷不热的点头示意。
我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却同时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有人走进了心里,便会任凭这份感情肆意放大,大到日思夜想,大到忍不住去直接表达,大到眼睛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但是,我又害怕得要命,害怕自己的一个冲动便破坏了在他心中的形象,害怕自己的过分执着成了那人的困扰,惹人心烦,另人讨厌。
所以,每一次相遇,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哪怕是一个很难令人发现的小小蹙眉,我都会无数次的揣摩,他是喜欢我的吧?一定是的!否则为什么只有见到我时,他才会笑得那样好看那样放肆。他并没有喜欢我吧?应该是吧?否则为什么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只那一眼。
算了,算了……
这么多年,猜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除了另自己越陷越深外,又到底想明白了什么?
陈聪,我决定放你走了。我周小北在别人眼里,是大大咧咧的女汉子,是聪明绝顶的好学生,是走在微风中引众人回头的校园女神,是是非分明的倔丫头……但,在你眼里,我一直在猜想会是什么样子?是经常莽莽撞撞冲向你面前的讨厌鬼吗?还是偶尔也会令你心跳加速的特别的人?
放开你,也许很难,但总是要比心里一直装着你容易太多,太多吧……
清晨,辅导员和同学都送我到楼下,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凝重。我不是什么傻白甜,自然心里也清楚得很,有些是真的为作别感伤,有些是真的为演戏心累。但无论是哪种,我都上前,应和着送上来的拥抱。只是,和那些最好的伙伴靠近时,便忍不住的一阵心酸。
“小北,快上车吧。”老爸朝老师同学们挥手,表示感谢。
我朝经济学院的方向望了望,宽阔的路上,却只有一对小情侣牵手说笑着,空空荡荡。我强忍着眼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透过车窗,忍不住回望。
“小北,还有没告别的朋友吗?”
我连忙将头扭过来,微低着,也不看老爸,“没有。”
老爸也不再多问,只是和老妈对视一下,心照不宣。
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晃得我有些头痛,我知道,他不会来的,一直都知道。
我不敢回头,孤零零的背着双肩包,进了安检通道,眼泪早已浸润了眼眶。
“怎么?才刚出家门就想家了?”那人笑得格外灿烂好看,一把将我的背包拉过去,自己背上。
我惊讶的指着他,“王若楠?你怎么在这?”
“你个小懒蛋,果真都不去看一眼公告栏。”说着,他点了点我的额头,“怎么?许你去做交换生,我就不能?”说着,便用右臂揽了一下我的肩膀,又松开。只见旁边一彪形大汉从我的侧面快速擦过。
“那你还不早告诉我?!”我白了他一眼,撅起小嘴。
王若楠浓重的两条眉拧在一起,眼睛立马显得圆溜溜的,幽黑的双瞳泛着光,他双手合十放在嘴边,故意装作可怜巴巴的说:“别生气啦,别生气啦,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将头扭向一边,脸上的严肃已经遮掩不住了笑意。虽然,拿到交换生的名额时,我很开心,却也从那时开始,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慌乱不安,直至他闯入我的视线,让我莫名其妙的觉得,置身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似乎也不必那么害怕。
航班抵达,他抢过所有的行李,我看看空空的两手,再看看他那高挺却消瘦的脊背,突然有点儿感动。
他回头,眼角眯起,坏坏的笑道:“怎么?迷恋哥的背影?走啊!”。
我朝他撇撇嘴,连忙上前几步。
接机是安排好的,午饭是安排好的,住处是安排好的……什么都用不着我操心。
我们住的是一个套间,王若楠和N大学的交换生齐鸣宇住一间。我走到另一个卧室,敲了敲门,无人应,便推开,却看到的是一个纤细却丰满的腰姿。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捂着脸,退出房门,将门掩上。
“进来吧,女人换衣服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独有的沙哑,很是好听。
“你好,我是周小北。”我伸出右手,她并没有抬手,我只好尴尬的放下。
“那张床是你的,柜子和抽屉你都用左边的,屋子一三五你打扫,二四六我打扫,周日自己看着办。”她下巴尖尖的,侧面看上去很美,皮肤白细,睫毛修长,我也就只能看得到这些,因为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转过头抬眼看我。
我心里觉得有点发堵,所有和她说话的兴致也全无,便也不再做声,自己开始解包行李。
“咚咚咚……”那个姑娘一个健步便去开门,我背对着房门的方向蹲在地上。
“若楠哥哥!”
我惊讶的回头,却看到那女孩扑了上去,双臂勾着王若楠的脖子,亲昵的贴着他的脸。王若楠看着我,表情中稍显尴尬,双手抓过那女孩的胳膊,“王吉诺,你怎么还是这么神经。”这语气中是玩笑,但我也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原来这个女孩便是王吉诺,原来就是她。在我和王若楠还是“网友”时,便听他提起过,王吉诺的父母与他的父母是故交,两家也是早早定下了娃娃亲。
不过她应该还不足十六,身材却凹凸有致,脸蛋也是多了分妖娆和成熟。
“怎么啦?若楠哥哥,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她嘟着嘴,撒娇的说。
“你怎么在这啊?你这个大小姐还和我们合租?”
“那你呢?”
我分明看到王若楠挤了挤眼睛,王吉诺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接着蹦蹦跳跳的说:“怎么样?够惊喜的吧?”
“什么够惊喜的?”
“看到我还不够惊喜啊?”
“惊吓还差不多。”王若楠挤进了门,走到我身后,眯着阳光的笑,问我:“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我看得见王吉诺那有些生气的表情,尴尬极了,嘴角都僵住,说:“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你们去忙吧。”
“就是就是,若楠哥哥,走,我们去客厅。”说着,他被强拉着出了卧室,他一直看着我,那眼神却让我读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