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决定脑袋,同样的一件事情一百人个会有一百个想法,由他的所处位置所决定。
朱文英的想法对他来说是对的,乱世里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能给小军阀朱重八当义子,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朱重八为什么不收韩林儿当义子?为什么不收刘伯温当义子?收元顺帝当义子岂不是更加干脆?
因为刘福通会带着千军万马会来收拾朱重八这个嚣张的马仔;刘伯温说不定会为此成为张士诚的军师带人去捅朱重八的***大元朝廷也许会暂时放弃对韩宋朝廷围剿干的朱重八叫爸爸。
高人子弟能飞天遁地,身负重宝却随手送人,有什么本事虽然还未彰显,年纪虽小却不敢轻视,你让人家跟你一样拿着刀枪去给您干爹打江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呀。
古人说话本含蓄地很,闻弦音而知雅意。其实朱文英这话已然说的够明白了,更何况他心中本就是这个意思。
“混账!“只听马大脚一声轻呵。
朱文英本就聪明伶俐,不然也不会被朱重八收为义子,只是今天得了重宝,又听了马度神奇的故事,神经太过兴奋,一时考虑不周。
经马大脚这么一提醒,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正要请罪,却觉得手腕一紧,抬头就见马度伸手扶住了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朱兄英姿勃发,乃人中龙凤,日后定是了不得英雄,就算是做错了也无需低头认错,他日施恩偿还即可。“
马度又看向马大脚,“请夫人恕我多言说句心里话,我跟随家祖多年,深知他老人家生性自然,心胸豁达,他老人家虽然学究天人,却绝非世那些因许口角之失便与人死缠烂打不死不休的酸儒,明明是泼妇撒泼却还以为是傲气,是傲骨。“
听马度说的有趣,马大脚和朱文英不由得嗤嗤发笑,又觉得这位奇人确实与众不同。
“他老人家的本事我没有学多少,性格却学了十成十,况且我和朱兄一见如故,早就亲近之意,不然也不会把家祖留下的望远镜送给他怎么因为些许小事见怪。“
“我就说马兄弟不是小气之人!“朱文英笑呵呵的拍着马度的肩膀。
“我和爷爷隐居深山大海,但是并非不知世事,如今朝廷无道天降灾厄,百姓群豪揭竿而起。朱元帅吊民伐罪,救黎民于水火,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马大脚和朱文英听着有些脸红,这糊涂祖孙是不是搞错了,把刘福通干的事情安在了朱元璋的头上。
“我爷爷学识如海,只可惜小子生性懒散贪玩,只舀了一瓢。也愿为朱元帅征伐略尽绵薄之力,日后还请夫人引荐。“跟着大魔王朱元璋混虽然未必大富大贵,就算是富贵了也未必是好事,至少在这乱世里还算有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等的就是这句话,马大脚连忙深深的一褔,“妾身先替拙夫谢过了,小先生日后见了拙夫再请他厚礼以待小先生。“这根脚就算是敲定了,至于日后如何礼遇确实不是她这个妇人好操持的,不然就是轻贱。
人家说是只从学海里舀了一瓢了,那是谦虚的话,又没有说瓢有多大。细细琢磨这话说得又很嚣张,韩愈也只敢在学海里面划船哪,这位已经喝上了,还是用瓢喝的。
见马大脚还是这么客气马度着急了,他不想当朱重八的臣子绝对没个好下场,李善长、刘伯温整天的生幺蛾子也就罢了,像是宋濂那样的老实厚道人都落个抄家流放,要不是马大脚求情,怕是要直接砍了脑袋。
相对朱重八的臣子,他的亲戚要幸福多了。出了事情还有马大脚当盾牌,好比李文忠大骂朱重八枉杀功臣,几乎要被砍头脑袋,马大脚一出面啥事儿没有,死了也要封王。
马大脚的客气实在让马度着恼,其实他真的不介意给朱重八当干儿子,如果以后情形不对跑路就是。
“难道夫人看我不起?”
马度的声音之中带了些许的火气,马大脚被弄的一头雾水,自觉没有失礼之处,刚才还好好咋说翻脸就翻脸,难道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有不满,不是说不介意了吗?
亏得她性情极好,便耐着性子询问,“小先生勿恼,若有不周到之处,请明言于我。”
“马兄弟有话好说,要是还因为刚才的事情生哥哥的气,打我一顿就是,绝不还手。”朱文英也在一旁打着圆场。
马度向两人躬身一礼,“朱兄你也说了咱们是兄弟,夫人却还称我‘小先生’,岂不是见外于我。“他脸上显得很是不满。
马大脚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是高人子弟,到底年幼还是小孩子心性。看着马度稚嫩的脸庞,心中不由得叹道:“是呀,还是个孩子哩!”
“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呀!你可把哥哥吓坏了。“朱文英揽着马度的肩膀,”那以后母亲就喊你小度,你就喊母亲……这个……“
“你我都姓马,也算是本家。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大姐好了!”马大脚想起刚进门的时候马度是这么称呼她的,应该不会排斥,而且她也没有自家男人那种收干儿子的嗜好。
“好!马度见过大姐!“马度躬身一礼,连忙的敲定根脚。
见马度满脸欣喜语出真诚,马大脚不由得应了一声,“兄弟你来历奇异太过惊世骇俗,并非好事。若是他人问起不妨说是我娘家远房兄弟,也方便一些。”
这大姐果然没有白认,已经开始为自己考虑了,“好,全听大姐的!”
“那……那我岂不是要叫你舅舅了!”朱文英一脸的懵逼,说好的兄弟呢,转眼就长了一辈儿,让他情何以堪。
马大脚也觉得有点好笑,拿筷子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眼中尽是宠溺,“还真是呆,咱们各论各得!”她到底有着豪爽的一面。
“大姐说的对,文英兄不必较真,咱们各论各的!“马度见朱文英和马大脚融洽模样,不由得想到了史书上描述沐英和大魔王夫妇关系那句话,“上甚器重中宫深爱之”。难怪朱重八那么多干儿子就这家伙混的最好,以至于有他是朱重八私生子的传闻。
马度话音未落。就远远听到街面上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越来越近还能听得见惨叫。
三人顿时脸色一变,朱文英锵的一下抽出腰刀,“我去查看一下,马上回来!”
“嗯,快去,小心一些!”马大脚嘱咐一声,见马度神色紧张就在他背后轻抚了一把,“莫怕,不会有事的!“
马大脚神情虽然紧张却并不慌乱,显然早已经司空见惯。
其实马度真的有些害怕,在军人的家庭长大,又在军校学习过,自然要比普通的人更加的了解战争,绝不是电视上播放的那种神剧,惨烈与残酷是无法想象的。那种整天的叫嚣着要把小鬼子杀光屠尽的绝对不是军人。
不到一盏茶朱文英已经跑回来了,看他并不太紧张,两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母亲放心,没有什么大事。原本有一批滁州调来军粮要进城,却迟迟不到。宋千户担心出了意外便让人去接应,果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毛贼给劫了,军粮虽然被抢回来了,但是伤亡有些大,刚才是送伤兵进城呢。“
“你们早点安歇,我去看看!“马大脚拎起食盒就要往外走。
朱文英闪身拦住,“母亲放心,宋千户已经安排大夫救治了,孩儿也会过去看着。那边实在乱的很,您身子不便还是明天再去吧。”可是马大脚却不理他,急匆匆的出了院门。
“哎!”朱文英叹息一声,又对马度道:“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马度将他的急救箱和工具收拾一翻,“朱兄等等我,我也去!”
“好!咱们快走!”朱文英拉着马度一阵狂跑。
马度住的院子是紧挨着州衙的一个精致小院子,住在这里的只有他和朱文英两个人。
出了后门沿着小巷子跑了没多远就看见走在前面的马大脚,见朱文英带了马度过来,她皱了皱眉只说:“护好小度!”
伤兵营就在州衙不远的地方,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乱得一锅粥一样,呼喊声,喝骂声,还有惨叫声。
三人刚一进门就有一个身穿铠甲的人走了过来见礼。
“宋千户伤亡怎么样!”马大脚直接问道。
“死了十几个,伤的有点多了,有好几十个!”
“我去看看!”
宋千户似乎很了解马大脚的脾性知道拦不住,就带了几个士卒在前面开路。
很乱,一间被打通的大屋子里面躺了很多人,几个军医正带着十几个学徒正在给伤兵包扎。
一个学徒急匆匆端着一盆血水没头没脑的撞了过来,被宋千户一脚踹到一边,血水撒了一地。那学徒也不敢叫疼,拾起盆子赶紧的躲开。
马大脚凑到床边看看士卒的伤口,吩咐大夫好好治疗。马度也凑过去瞧瞧道:“还好伤得不重,没碰到血管!”
那包扎的大夫白了马度一眼,见是夫人带来了人,也不敢吱声,心中却不以为然,胸口砍了一刀都见了骨头了还说不重。
马大脚和朱文英看了马度一眼,也没往心里去,只以为他是安慰伤兵。马度跟着马大脚一路看过去,那是越看越心惊。
那包扎伤口的麻布为什么黄乎乎的还带着酸臭味。还有这位大哥你的手术刀是不是该洗洗了都是油泥,真的没有拿来切过猪肉?
还有那位老哥,士卒伤口张得跟大嘴似的就不给他缝两下吗。这个糊在伤口上的药到底掺了什么,为什么会粘在你的手术刀上,竟然磁铁粉!磁铁粉可以消毒?还是能够止血?
哎呀!这伤兵腿上的大血管破了,你光往上面糊药粉有个什么用,你没有看见血都把药冲走了吗,您倒是给他先止血呀,你没看见他都开始翻白眼了吗。
马度忍无可忍了,一把将那个笨拙的学徒拉起来,“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