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心静静的看着他,一抹宁静淡然的光华在她的眉宇间轻轻流泻,清澈如水的眸子仿若风卷着片片飞雪,飘向笑离,像要融掉他竭力隐藏的心事。
然而,它卷起的只有笑离头上那缕刺目的白发。
忍住伸手去碰触的举动,她悄悄的将视线投注在他的脸上。
他在笑,像以往般笑的调皮,笑的慧黠,笑的像个孩子。
他不知道,笑,竟然也是如此痛苦的事,但此时的他,必须笑。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盯着他的眼睛,她缓缓的说道。
“呃?”
笑,凝在了脸上。
她是如此认真,话语中没有一丝暧昧。
他再次笑了,笑的唇角轻轻弯起,一种温柔的包容,将她笼罩。
他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她学他的样子,将双臂轻轻的拢在他的腰上,头紧紧贴在他的胸前,静静的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温暖,渐渐传进了她的身体。
一双如玉般柔滑的双手,悄悄在他的背后箍紧,仿若要将这份感觉刻进心底,又仿若在下着一个决定,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决定······
天边,一道金黄色的曙光升起。
街道上,飞小小一边回首,一边悄悄的拉了拉身边白衣女子的衣袖,“姐姐,他们为什么放我们走?没有道理啊!”
同样满腹疑惑的绛沁也将头偏向挽心的方向,等待着她的回答。
为什么?
或许他知道,可惜他没有告诉她。
“还有,姐姐的师父呢?那个人他不随我们一起走么?”飞小小接着问道。
“······”点了点头,挽心没有出声。
“他······他出什么事了吗?”一直忍着没有问的绛沁,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她已经回头望了好多次,依然没有见到离少的身影,是他出什么事了吗?还有,她昨天晚上被带走,是去见谁?
“没有,他只是······”只是瞒着她一些事情而已。
“只是怎样?”绛沁追问道。
“他只是找到好玩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去了而已。”挽心淡淡的说着,她不想对她们解释太多,她知道,她们不会明白。
“好玩的事情?”飞小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他竟然把我们扔在这里受罪,自己跑去玩了?”
“呃?呵呵,这倒真是离少的做事风格,”听到挽心的话,绛沁轻轻的笑了,但转而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哪里呢?哦?“他为什么没有带你去?”以她的了解来看,有好玩的事情,离少不会带别人,也会带上他口中的宝贝徒弟的,然而————————
抬首对上绛沁打量的眼神,挽心淡然一笑,道:“我想回洛阳,所以,没有同他去。”
“回洛阳?姐姐要离开吗?”不等绛沁开口,飞小小就急呼呼的拉住挽心,仿似是生怕一个松手,眼前人就立即消失在她的眼前似的。
“嗯,已经离家好久,该回去了。”那个家,其实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自出来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在心中将它抹掉。生平第一次,挽心对别人撒了谎。
“可是,姐姐你不是答应与小小一起到处看看吗?”姐姐走了,自己怎么办?飞小小急得快要哭出来。
宁静。
“姐姐,能不能不走?哥哥若是知道小小让姐姐一个人独自回家,小小一定会被骂的很惨。”飞小小可怜兮兮的哀求着,改变策略希望挽心能够改变心意。
然而——————
“绛沁姑娘,麻烦你了”
柔柔的声音,清淡如风。
几个起落,挽心白色的身影瞬间即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呃?姐姐?”飞小小瞪大眼睛,不相信挽心竟然就这样无情的将自己扔下走掉。
“别人,果然未曾被她放进心中所在意呵!”绛沁望着挽心消失的方向,轻轻的喃喃着。只是回家,怎么会让她如此急迫呢?
“呜,我······我再也不要理姐姐她了。”跺了跺脚,飞小小哭泣着说道,枉费她如此喜欢她,还想让她做自己的大嫂,而结果却······却······呜·····刚刚自己被她甩下,好没有面子啊!
“好啦,不要哭了,挽心姑娘一定是有事,所以才急着走掉,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无奈的摇了摇头,绛沁牵起飞小小的手,柔声安慰道。
“嗯,还是沁姐姐好。”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飞小小漾起了一抹开心的笑。
“呵呵!”牵着飞小小的手,绛沁轻笑出声,真是个孩子呵,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沁姐姐,你也好漂亮哦!挽心姐姐走了,你来当我的大嫂吧?”望着绛沁脸上那朵如芙蓉花开般艳丽的笑颜,飞小小冷不丁的说道。
“咳咳咳咳······”绛沁猛力的咳着,小小这丫头,还真是——————敢说。她是不是也该考虑将她扔下自己走掉呢?
“沁姐姐,怎么了,是开心的吗?”飞小小天真的问道,完全不懂适可而止是何解,“沁姐姐,你没有见过我哥哥吧?他长的可是非常好看呢,天下间男子那么多,能够与我哥哥比的,可是没有几人耶,单听他在江湖中‘第一公子’的称号,就知道他绝对不普通了······”
是呵,那个男子的确是不一般。
绛沁想到与飞天在赏花楼里初遇的那一幕,他的确不普通,她也并不讨厌他,只是,他喜欢的也是挽心吧?
绛沁的眼中闪过一抹苦笑。
好像,她遇到的两名出色男子,喜欢的都是那个云淡风轻的女子。
伴着飞小小絮絮叨叨的声音,两人越走越远,纤细的身影,也越变越小,直到消失!
街边上的一道木门,在她们走后,被人自内推开。
三名男子,依次走了出来。
“怎样?我们没有骗你吧?”一名绿袍男人对着其中的一名黑衣男子率先开口道。
“嗯,呵呵,人家知道小绿很乖。”点了点头,黑衣男子最后看了一眼挽心离去的方向,转过头,笑嘻嘻的拍了拍绿袍男人的头,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回洛阳吗?也好,那里毕竟是她的家,而老叫化的总舵也在那里,他会交代要他们多多照看她的。
被笑离的拍头动作惊的怔在那里的绿袍人在他走出几步之后,才醒悟过来,问道:
“你去哪?”
“你说呢?”停下脚步,笑离收回思绪,朝着绿袍人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呃?绿袍人同笑离一般眨了眨眼睛,不解。
“此刻就动身么?”倒是一旁的紫衣少年开口说道。
“嗯,人家很忙的,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你们耗耶!”瞥了瞥嘴,笑离双手抱胸斜睨着两人。
“我看不是忙,而是寿命不长吧?”绿袍人冷冷的嘲讽道,他就是看不惯他那不在意的样子,他不相信世上有不惜命的人。
“对啊,人家寿命不长,所以,人家做事全凭心情,人家开心的话,什么事情都可以帮你们做,人家不开心,你请来观音姐姐,人家也不睬的。对了,说到观音姐姐,人家上次求她把人家变成大地主,她还没有变呢,哼,观音姐姐也说话不算数,人家这就去找她。”说着,笑离竟转了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喂?你说什么?给我站住,回来。”绿袍人怔了一怔,开始跳脚大叫起来。
只可惜他不叫还好,他这一叫,笑离的步子更快了,几个起落间,竟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呃?呃?······”
绿袍人指了指笑离消失的方向,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世上有这样的俘虏吗?竟然比他们还横,不过,唉,还是先追上他比较好,想到这里,绿袍人来不及向身边的紫衣少年打招呼,就急速闪身追了出去。
“呵呵!”看到兄弟几个中,除了二哥外最不易动气的四哥连连被笑离气得跳脚,紫衣少年不由的感到好笑。虽说他们七色门与笑神岛之间有着几十年的恩怨,但是,他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去讨厌笑离,讨厌这个他喜欢的人。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么多的恩怨,该有多好,这样,他与他······
唉——————
眼神微微一暗,怎么可能没有恩怨呢?七色门的毁灭,笑神岛的血咒,岂是轻易能够化解掉的?
“呵呵,小绿,你好慢哦,是老了么?”
“臭小子,你给我慢点,小七,快点跟上。”
远远的,传来笑离戏虐的逗趣声和绿袍人的愤怒的大吼。
不想那么多,先找到那样东西,才是最紧要的。甩了甩头,紫衣少年高应一声,起身朝着两人的声音处掠去。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绛沁三人不是蝉,但她们却与蝉一般,不知笑离他们曾躲在她们身后。
笑离三人不是螳螂,所以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的地方,又闪来一人。
“你果然有事瞒着我。”轻轻的低喃声,幽幽的自来人的口中飘出。一身白衣,翩翩若雪在街心处飞舞。
挽心?她竟然是刚刚飞身离开的挽心?她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为什么会回来?
不,或许应该说,她为什么没有走?
为什么没有走?因为她放心不下,她不知道他的眼睛里会有一种诀别的味道,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可是,对于了解他每一个心思,习惯他每一个眼神的她来说,他的演技实在是太过拙劣,拙劣到在他笑容的背后,她的心会感到一丝丝的悲伤。
她想问,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又吞了回去。
问有用吗?他既然下定决心不告诉她,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既然这样,那她就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信了他的说辞,装作真的离开,只有这样,他才会放心,而她也才有机会寻得事情的真相。
而获得真相的唯一方法就是,在他们的后面远远跟着。
但她也知道,凭他的功力,她绝不可以跟他太近,太近了,他一定会察觉。他不想她跟,而她也不想他知道自己跟在后面。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对彼此隐瞒自己的打算、行踪。
而这也是她第一次强烈的想要随着心意去做一件事。
刚刚,他们说他寿命不长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紧紧的因这句话揪了起来。
他们会害他?
不,即使会害他,他也不一定会输,他的身手,她最了解,即使那两人联手,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用计害他,这更不可能,笑离是谁?他会中了别人的计?别人不中他的计就不错了。
那是什么,是什么让他们说他的寿命不长?
白发?对,白发,那缕白发一定是问题的关键。
手,紧紧的握住了袖间的玉笛,一股熟悉的清凉,让她的身子轻轻一震。
她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即使是自己的,她亦可以不在意,但他,那个让她觉得人生有快乐的人的生命,绝对不可以不在意。
他的笑,他的调皮,他的孩子气,他的无理取闹,他的聒噪,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开心的开始,她可以接受他娶其它女子,只要他还在开心的笑,但她不接受他失去生命。
说她看不开也好,说她不再是那个随性、随缘、云淡风轻的女子也好,她只想在他的生命里固执一回,执拗一回,任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