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仿若有一根钢针在脑后狠狠的刺着般。两条好看的眉,也因着这阵传遍全身四肢百骸的疼痛而紧紧的皱起,额头上更是沁出了大颗的汗珠。
一只手,一只温暖而修长的手缓缓欺向她的脑后,轻轻的揉着。
一股热气,自脑后的百会穴幽幽的传来。
疼痛,也仿似是渐渐随之而去。
长而翘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一双淡雅如莲的水眸缓缓睁了开来。
这是哪里?
挽心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是从来没有过的迷茫。
四周黑黑的石壁,长满了滑腻、恶心的黑绿色苔藓;铺满稻草的地面上,几只肥大的老鼠在身边“吱吱”的叫着。
抬头看去,是不时滴下一两滴水珠的矮顶,看那高度,人,顶多只能在这里半站着。
这里算是囚人的洞穴吗?能够找到这样一个让人无法还击、无法逃脱的地方,实在是不简单啊!
挽心的嘴角轻轻一扬,刚要笑,才忽然意识到,如今被囚的人,好像是自己。
转瞬间,轻笑变做了轻叹,低低沉沉的溢出了她的嘴边,待她意识到,想要动作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的自她身后响起:“小心心,你也学会叹息了么?”
呃?
听到这个调皮而温柔的声音,挽心才算是真正的自茫然中清醒过来,不待脑子下命令,身子已猛然转过,一张熟悉的脸在她的面前放大。
笑离?竟然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挽心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的手却先一步揪住了笑离的衣角。
不知道为什么,好似不管遇到何种事情,只要有他在,她总是莫名的感到安心,就像此时一样。
没有等到挽心的回答,却看到挽心攥住他衣角的手有着一丝轻微的颤抖,不知怎的,笑离的心,轻轻的拧痛了一下。
带着一丝无措,笑离将头微低,一抹寒冷的光芒在那双总是含笑、清澈的黑眸中一闪而过。
那些人······
然,待他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灿烂的笑。
“小心心,可爱的人家好想你哦!”说完,笑离双臂大张,将身前的挽心抱了个满怀。
明明是他经常做的动作,经常说的话,明明知道他说的话中,十句有九句是在玩笑,明明她不在意,但不知道是由于这里的阴暗、潮湿,还是由于自己莫名的被困,挽心一向淡然、自如、闲适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柔软起来,像有一滴水,在心中慢慢的晕开、扩大。
仿佛是感觉到了怀中这个被他宠着、爱着、疼着的人儿的异常,笑离脸上的笑,微微一滞,一向狡黠的黑眸中闪过些微惊诧,但很快,他就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再次笑开,只是这次的笑已经添进了一道其它的成分在里面。
“小心心,头是不是还很疼呢?”温柔的语声,轻轻在挽心的耳边响起,一只温暖的大手再次覆上她的头。
微微扬起头,挽心睁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笑离,刚刚那温柔的话是出自他的口中吗?“你真的是他?”挽心终于说出了她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呃?”笑离微微一怔,露出一丝苦笑,“小心心,太不可爱了,人家可是好不容易才学会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话,你居然这么不给面子的吐人家槽,哼!”说完,推开她,脸一扬,嘴一翘,不再理她。
“师父!”轻轻伸手去碰了碰他环在胸前的手,挽心的脸上漾起一抹灿若春花的笑。
虽然他们分开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可是,对于他这些孩子气的举动,她却是无比的怀念,这才是她熟悉的他啊。
而对于他刚刚那抹突如其来的温柔,她却感到是那样的不适、慌乱,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那陌生的他,那样的他会让她想要逃避,所以,不自觉的,她就说出了那句话————你真的是他?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对那样的他想要逃避?她不知道,只知道那样的他会让她的心跳的不规则,好似心已不是她自己的了。
明明楼显他们都会温柔的对她说话啊,面对他们时,她明明很自然的,也许,是她习惯了以往的笑离,嗯,是啊,一切不正常都是习惯使然而已!
挽心悄悄的为自己不明了的心作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师父?姐姐你说他是你的师父?”
一直被两人忽视,屈腿坐于一旁的飞小小终于自张口结舌中醒悟过来,手脚并用的爬了几步来到挽心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指着笑离惊愕的问道。
“小小,你没事吧?”挽心回过头,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跪在地上的飞小小一遍,才轻轻的开口问道,而对方正以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她身旁的笑离。
“我没事!”看都未看挽心的小小无意识的摇了摇头,一双明亮而纯真的眸子则是没有一刻自笑离的身上移开,而笑离也异常配合的摆着可爱的姿势任她打量着。
唉,这三个人,好像谁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此时所处的环境有多么的危险。
一直没有出声的绛沁抬手顺了顺自己额前的秀发,无奈的摇了摇头。
半晌之后,飞小小终于将微张的小嘴合上,幽幽的对着笑离叹了一声:“你好漂亮啊!比我的哥哥还要漂亮,不,比好多女孩子都要漂亮。”
“咦?难道只有漂亮吗?你难道没有发现,人家也很可爱吗?”笑离嘟着嘴,看似是非常不满小小对他不全面的称赞。
“呃?呵呵,对啊,你也可爱,非常可爱!”飞小小笑了起来,被笑离可爱的表情逗的笑了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玩的人。
“呵呵,小丫头你也很可爱啊,刚刚小心心叫你小小,那是你的名字么?”笑离仿似找到同伴般,一脸兴奋的问着飞小小。
“我才不是什么小丫头呢,我只比姐姐小一个月而已。”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小小噘嘴申诉道。
“咦,是么?看起来你好小啊,”笑离睁大眼睛,看似非常惊讶的瞪着飞小小,就在飞小小想要出声反驳时,他忽地一拍大腿,抢先出声说道,“啊,人家知道为什么你会长的这么小了。”
“为什么?”小小双眼放光的问道,她自己也好想知道自己为何明明已经成年,却总是被人看作是小孩子呢?
“因为你的名字起错了,你不应叫小小,应该叫‘大大’、‘高高’、‘肥肥’······”
“不要,不要,你说的名字好难听啊!重起、重起!”飞小小不依的摇着头,她才不要这些名字的,好难听啊,一点诗意、内涵都没有。
“那就叫锅锅、树树、墙墙······”笑离一边笑,一边坏气的说着。
“不要,不要!”飞小小也边笑边大声嚷嚷着。
明明是陷入险境的人,被这两个孩子气颇重的人一闹,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不知道外面抓他们来的人听到,会是什么表情呢?一定是嘴歪眼斜吧?
挽心暗暗的想着,眼睛不由的再次向四下看去,就是这样,一双好似在哪里见过的眼睛与她的眼睛相撞。
她是······?
“挽心姑娘。”微微朝她颔了一颔首,绛沁淡淡的叫道。
脑海中,一袭白衣,一双纤手微微的抚在琴弦之上······
“你?”
是她,是在开封城赏花楼中抚琴的那位白衣姑娘,她记得在最后的弈棋中,本该与蝶衣姑娘弈棋的是她的,奈何她忽然失去了踪影,所以,才由自己与蝶衣姑娘对上了一局,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是与他们一同被囚在了这里。
“我是与他一同被带到这里的。”绛沁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一旁正与飞小小玩闹的笑离。
“是么?”挽心淡淡的望了一眼笑离,云淡风轻的说道。
她与他一起来得又如何?无妨的。他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容易让人亲近的人,所以,谁跟他在一起,她都能够理解,不会有任何吃惊的,但是——————
心,微微一涩,又恢复正常。
他说的老朋友就是她么?他是为了她才将自己丢给飞天的么?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一直是在一起的么?对她,他也像对自己一样么?
他对自己什么样呢?像朋友、像长辈吧?毕竟,他总是挂在口头上的是:他是她的师父呵!
而对她,应该不是这样吧?
是了,她记得当年他曾经对铃儿说过,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被他喜欢的人,就是她吧?
不错呵,这名女子长的也的确是美丽出众,与漂亮的他在一起,看起来也很般配,嗯,很好呢!
只是,为何她的心竟为他开心不起来,为何想到眼前这名女子就是他喜欢的人,她就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心,好似都疼了起来。
这是为什么?是她自私的想要长久的享受他对她的好吗?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由于吸入过多那个卖糖葫芦的少年撒出的药而引起的副作用么?
一颗潇洒、自如、闲淡的心在这一刻变得纠结起来,再也找不到释然的出口。
“小心心?怎样?哪里难受?”原本在一旁玩闹的笑离不知何时已闪身来到了她的身边,眼中的笑意还未曾散尽,双眸中却已染上了无比的担忧。
她怎么了?那些人难道还在她的身上动了其它手脚么?明明是一起被关进来的人,飞小小只是中了些微迷药,而她的头上却被刺入了一根银针,虽然他已经将银针用内力为她取出,但是他终究不是医者,难保她的身体中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看来,追查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他当前紧要的就是要带她出去,找人细细的为她查看一下是否有其他伤处。
因为,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事比她更重要。
自从当初见到她的那一眼开始,看到她那澄澈如水、淡然无波的眼神,他就决定了,她是他的责任,他只要活着一天,他都要看着她幸福、快乐。
“没事。”轻轻摇了摇头,挽心淡淡的笑了。
“真的?”笑离不太相信的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然而良久之后看到的依然是闲云般的轻淡。
难道真的是自己担心过头了么?笑离纳闷的想着,唉,也许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真的越来越像个长辈了呢,这样也好,等将她嫁出去的那天,应该就不会太过舍不得了吧?
缓缓的,笑离也笑了。
奇怪,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刚刚故意说话想要造成挽心误会的绛沁瞪着一对亮晶晶的眸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终究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一个表情太淡,一个隐藏太深,像这样的两个人,又哪里是她这样年龄的人能够看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