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女子就不可以穿女装么?”笑离眼神微微闪了闪,疑惑的低声嘟囔一句之后,缓缓的再次闭上眼睛。
世上,不是女子却特别喜欢女装的人不是也有么?他记得,五年前,他就曾经遇到了一个,而正是因为那个人,他才没有来的及与她当面辞别。
而五年后,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或许很快,就会与那个人见面了。
一丝狡黠的笑,缓缓的在笑离的唇角处,若有似无的掀起。
对于他轻声的低喃,挽心淡然一笑,他竟然懂得收敛了。她还以为他在听到这样状似挑衅的话后,会跑去穿女装给她看呢。
不过,想一想,他穿起女装来,一定很好看,或许,会与下端那名弹琴的白衣女子不相上下吧?
赏花楼的大堂中央
一张栗色琴案之上,安放着一张黑色的飞泉琴。
所谓“飞泉琴”,即为七弦琴中一种,更是十大古琴之一。而唐代更有“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之千古名句。
一双纤纤素手,时而若山间跳跃的精灵,时而若静静的流水,时而若淡淡的清风,时急时缓、时快时慢的在七根银色的琴弦上轻抚着。
铮铮清澈的琴音,如高山中的流水,如平湖中的秋月,如月夜下的渔歌······真是如“高山玉溜,空谷金声”,如此看来,那琴,端端是一把上等的飞泉琴,而素手的主人,也端端是一位出色的抚琴之人。
大堂之上,所有嘈杂的声音,在琴起的那一刻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皆随着场中白衣女子抚琴的手,穿越了高山,飞过了丛林,走入了一片如诗似画的幻境之中,如醉如痴、身心俱懈。
角落中,,几只古雅香炉中的香,正悄然无声的独自燃着,炉内的轻烟,开始袅袅的上升、飘散。
忽然,一缕令人迷醉的香,若诡异的入侵者,飘过坐在高处的挽心的鼻端。
香气过后,一阵眩晕猛然袭来,向来纤细的身子,不由的微微一晃,眼看挽心整个人就要掉下去时,一只手,忽地揽在她的腰间,笑离不知何时已然坐起,而他一向嬉笑的脸上此时却添了一份凝重,扫向下方的眼睛里射出了一道锐利的寒光。
忽然,“啪”地一声清响,白衣女子手中的弦断掉了一根,众人的神情皆是一怔,几乎快要合上的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而白衣女子的脸上则闪过一霎那的惊愕,仿似是不相信似的,怔然的望着手下的琴,断掉的琴弦上,黏着一颗裂开的葡萄,几滴晶莹的葡萄汁,凝聚成珠,挂在了几根完好的琴弦之上。
“姑娘是何人?为何要冒充青楼女子前来捣乱?”
“唰”地一声,飞天潇洒的将右手中的折扇打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而他的眼睛,则笑意盈盈的望向白衣女子。
“捣乱?”众人听到飞天的话后不由一怔。
“飞天,你在说什么鬼话?”飞天身旁一名长相粗狂,声若洪钟的男人不耐的嚷道。
面对众人的质询,飞天依然悠悠的坐在那里,左手之上,还轻轻拈起一粒紫色圆润的葡萄。。
“公子此话怎讲,贱妾本就是青楼之人,又何来冒充之说?”白衣女子丝毫不为飞天的话所惊,抬头对他嫣然一笑道。
“哦?那在下倒是有些事情要请教姑娘了,姑娘若果真是青楼女子,为何你的琴音会让人产生痴迷、甚至是无力的感觉呢?”此种情况,一般是只有在琴音中灌注内力,或是药物的作用下,才会出现。
“呵呵,谢谢公子的缪赞,贱妾一向自恃琴音冠绝天下,听过的赞美不计其数,而公子的赞美却是最精妙,最耐听人寻味的。”说着,白衣女子竟轻笑着朝飞天盈盈一拜,仿似是飞天刚刚真的只是在夸奖于她。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飞天暗暗在心底赞了一声,他原本是想如此一说,让对方自乱阵脚的,却不想,她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是淡淡的一句话,就将他的话全盘曲解,并轻而易举的解了众人的疑惑,看来,倒是他小瞧于她了。
只是,她的话,也只是能够骗过其他人而已,他心中的认定、怀疑,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女子的琴音的确不俗,但刚刚众人的反应绝非是由于琴音的美妙所致。对于琴音的美妙,只有真正懂得音律的人,才能随着琴音,体会到那种心旷神怡的美感,而对于一般的人来说,绝对不会产生痴迷的现象。而他相信,在场的男人,有大半的人是为了看女人而来,绝非是真的懂得琴棋书画······
况且,刚刚她的琴声里,的确蕴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内力。
“哈哈,飞天,你小子不愧被天下人称为第一风流男子,追女孩子的本事的确是高啊。”听完白衣女子的话后,飞天身旁的男人夸张的拍了拍飞天的肩膀,高声笑道。
众人也不由的笑了起来。
原来他是为了讨得女孩子欢心,才将人家的琴弦弄断啊!
虽然他们不能继续听那美妙的琴声了,但却学到了一招追女孩子的方法,这也不错,只是——————
众人看了看那小小的葡萄,纷纷在心中苦叹一声:让他们拿葡萄将琴弦击断,恐怕,再练上几年,他们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呵呵,高兄说笑了。”看着被白衣女子的话误导过去的众人,飞天未曾反驳,反而是对着身旁的男人拱了拱手,好似事情的确是众人所以为的那样。
这个男人不简单,她本以为他会继续说的,没有想到他竟顺着众人的话中断了话题。飞天,飞鹤山庄的少庄主么?
微微眯起了眼睛,白衣女子淡淡的瞥了一眼飞天,心中暗暗的想道,但却不意,就在她打量他的时候,飞天投过来的一道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她的心不由的一紧,待反应过来时,自己竟早已匆忙的将视线移开。
“呵呵,既然绛沁姑娘的琴弦已断,我们就暂且让她下去休息一下,迎接下一场的比赛吧。”不知何时,“花魁大赛”的司仪彩蝶已翩然若蝶般站在了被称为绛沁的白衣女子身边,一手搭着白衣女子的肩,一面唇角含笑、语声清脆的对着众人说道。
“嗯”众人高声叫道。
“飞天公子意下如何呢?”似有心、似无意,彩蝶将视线投向飞天轻声询问道。
“呵呵,当然,绛沁姑娘请便。”飞天看向的是脸色几欲与她身上的白衣般同色的绛沁。
“谢谢公子。”垂着头,绛沁轻声说完后,头也未抬,抱起手边的琴,脚步微晃地走向了后堂,那道纤弱的背影仿若与刚刚还巧笑倩兮的人是两个不同的人似的。
望着她消失在后堂的身影,飞天的视线又缓缓的收回,放到了彩蝶刚刚落在绛沁身上的那只手上,仿若那只手比她的人还要好看似的。
而众人虽然对绛沁离去时的脸色存疑,但是想到她没有将曲声弹完,或许是怕输掉,而心生难过,所以才会脸色那样苍白吧?
想通原委后,众人又开始跟叙说下一轮比赛的彩蝶插科打诨起来。
“这个花魁大赛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似的简单,是么?”挽心望着下方,淡淡的问道。
若非身边的人,她刚刚一定会掉下去的,刚刚为什么会忽然的头晕呢?是因为坐的太高,还是由于那股奇香?更或是那带着丝丝伤人的琴音?
只是——————
奇香?挽心的视线缓缓移向大堂内的几鼎紫色香炉之上,香是从那里出来的么?
“小心心,呶,吃下它。”未曾回答挽心的话,笑离只是在滴溜溜的扫了一眼下面的情况后,摊开手掌,一粒紫色的药丸正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上。
“······”缓缓转过头,挽心淡淡的望着一脸认真的他,良久,又将视线慢慢的转到他的手上,没有问任何话,她只是轻轻地将那颗药丸捏起,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一抹开心的笑,缓缓地在笑离的眼底升起,“小心心真的很相信可爱的人家哦,那人家的话,小心心也会听咯?”
“你又想做什么吗?”她早已习惯,要他不管闲事,简直比登天要难。
“嗯,人家忽然想去找一个老朋友,所以,你先跟在他的身边,怎样?”慧黠的眨了眨眼睛,笑离朝着下方轻轻一指,说道。
“为什么是他?”循着笑离的视线,挽心看到的是坐在下方的飞天。
“你认识他,不是么?”悠悠的伸了个懒腰,笑离笑着问道。
“嗯。”她的确是认识他,而且已经认识了四年之久。
“他是个不错的家伙,人家喜欢他,而且,他的观察力不错,手上的功夫也不错,所以,你在他身边,人家也放心。”望着下方一脸若有所思的飞天,笑离淡淡的说道。
“······”再一次挽心转过头,不解的望着神情有些异样的笑离,为什么听着他的话,她的心中会有一种淡淡的哀伤,是为他,还是为自己?又或者,是自己的错觉?
“呵呵,小心心放心,人家见完老朋友后,自会去找你的。”只是一个转眼,笑离又是平时的笑离,笑起来,依然像个顽皮的孩子。
“随你。”淡淡的转过头,挽心冷冷的说道。
也许,刚刚真的只是她的错觉。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出现什么落寞的神情呢?即使有,也是他在装吧?
“小心心生气了吗?”偏着头,笑离高难度的将头凑到挽心的眼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她没有生气,只是······只是什么呢?她也说不清,总之,在他的面前,她的情绪总是很轻易的掀起、落下。
“呵呵,没有生气就好,人家现在就带你下去找他。”说完,笑离轻声一笑,不待挽心反应就拉起挽心的手,纵身跳了下去。
此时,她已非常确定,刚刚一定是她的错觉了,他依然是那个做事随性、无所顾忌的笑离。
难道,他忘记了他们是偷偷溜进来的么?而且,他还偷吃了人家的一大盘水果。但,这些事情,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吧?
挽心除了努力维持脸上的淡然表情外,再无其他想法,随他了。而她,只是不太喜欢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而已。
虽然她未向其他人瞧上一眼,但是单凭感觉,她也知道,自己和他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呃?
正在兴致勃勃,满面春风的等待接下来要出场的众人,在看到忽然自空中落下的来的两人后,皆张大了嘴巴呆在那里,即使是向来舌灿莲花的彩蝶也为这突然的状况而惊的忘记了下面要说的话。
每个人的动作皆是有志一同的望着眼前的人,而脑子里都盘旋着一句话:这两人是谁?
那位如兰般清雅脱俗的女子也是参加花魁大赛的人吗?
不太像啊,虽然她的容貌比那些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由内而外的清奇绝不是出身青楼的女子所能拥有的,更何况她身边还有那样一位漂亮的人。
那个漂亮的过分,而又可爱的过分的人,他应该是个男人吧?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令人若喝下了几潭老酒般醉人、更像在大海中畅游般欢快而舒畅。看到他的笑,好似是可以忘记世间的一切纷扰。
挽心?若说别人的表情是疑惑,那飞天的表情就只能用惊愕来形容了。
那飘身而落的女子是挽心没错,他可以错认任何人,但是她,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只是,她怎么会来到了这里,而且,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那个牵着她手的男人————什么,牵手?
直到此时,飞天才从初见到挽心的惊愕中醒过来,但不容他反应,他再次陷入另一个惊愕中,而这个惊愕中还夹杂着一丝愤怒,那个男人怎么可以牵她的手?自己可是连挽心的衣角都未曾碰过呢。
若飞天知道笑离不只牵过挽心的手,还抱过她好多次,不知他会怎样?
“咦?大家都怎么了?是惊艳于人家的翩翩风采么?”笑离一边可爱的眨了眨眼睛,一边转动着头,四下扫了一眼呆怔中的众人喃喃自语道。
明明造成众人如此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他居然还摆出一副天真不解的模样,挽心忍住心中的轻叹,淡淡的垂下双眸。而就在此时,她忽觉被他握住的手上一松,身边的笑离人已不在。不解的抬眸看去,终于强忍的那声无奈轻叹出声。
“小天,小天,回魂咯。”只见笑离偏着头,漾着满脸的笑意,双手乱舞的在飞天的面前晃着。
小天?他跟人家很熟吗?偷偷的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挽心无奈的想到。
“你是谁?”飞天终于回神,定了定神,淡淡的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人轻声问道。而对于此人对他的称呼竟似完全没有听到。
“人家么?人家是笑离,乖乖小心心的可爱师父,就是人家。”笑离一边开心的笑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挽心又指了指自己。
“小心心?师父?”低声轻喃着笑离的话,飞天不解的在挽心与笑离的身上扫来扫去。
其实,他非常希望自己不要表现的如此吃惊,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吃惊,毕竟,这一连串的事情,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对,只能用匪夷所思来说。
本来,挽心,这个说不会离开洛阳的女子忽然出现在这里就够不可思议了,而她身边竟然还跟了一个男人,而且她还允许那个男人牵着她的手,结果就在他嫉妒的要死的时候,那个男人,那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男人,居然说他是挽心的师父,虽然,每个人都会有师父,而作为杀手的挽心有师父本也没有什么可惊奇的,但关键的问题是,怎样想,都不会想到她的师父竟然如此年轻,还如此漂亮,漂亮的像个婴儿。
“小天,人家有事要办,你要帮人家好好照顾小心心哦。”完全不给飞天过多的时间思考,笑离忽地将身旁的挽心拉到飞天的面前,认真的说道。
“噢!”看着眼前的挽心,飞天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完全懵掉。
“小天?”忽然,笑离将头插进了挽心与飞天中间,将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对准飞天,“小天你再这样呆呆的怔下去,人家就不要把小心心交给你照顾了。”
“呃?不,我可以照顾她的。”被笑离状似威胁的话一击,飞天猛的回神,急声说道,开玩笑,这样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傻傻的错过。
“我不用别人照顾。”望着两个完全不问她意愿的人,挽心淡声说道。
“小心心,他是你的朋友,不是么,朋友之间互相照顾是很自然的啊。”转过头,笑离一副长辈的模样,教导道。
“我······”她自己也可以照顾自己的。
但——————
她话还未说完,笑离就出声打断了她,“好啦,就这样,小心心你就先跟着小天,见完老朋友后,可爱的人家很快就会来找你们的。就这样,人家走咯。”说完,笑离潇洒的摆了摆手,一道黑影自众人的头顶掠过,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再抬头去看时,大堂之内,早无笑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