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洛阳城,比起白日的喧闹、热烈,更多了一丝令人欲说还休的暧昧与醉人春意。
一间暖阁中,红泪轻滴,鸾帐暗垂。床榻下,一双小巧的绣鞋斜斜的叠在一只男鞋之上,而另一只男鞋则被踢到不远处的桌下。一只拳头般大小的精致紫檀香炉,仿若一个精致的装饰品,被人稳稳的放于桌上。
一缕淡淡的轻烟,缓缓的自炉中升起、飘散。
烛影微动,一道惹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自红鸾帐内传来,两具交缠的身影,形成两道淡淡的黑影在床榻内剧烈的动着,小小的床榻,因为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中,露出锦囊的一角,一块青色的九龙环佩偷偷的滑了出来。
轩窗之外,传来幽幽的丝竹之声。
夜的春色——————更浓。
洛阳城最有名的花楼————幽月阁门外,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门口处的红纱灯,随着微起的清风,左右摇晃,仿若在为它招揽着生意。
厅堂内,一个个如饥似渴似的男人,瞪大眼睛,盯着自身边走过的一个个倾城绝色的美人。
露骨的眼光恨不得将她们身上那层阻人视线的薄纱扒掉。
一层薄纱,非但不能起到遮掩的目的,反倒勾起更多男人风流的本性。
一只胆大的手,不坏好意的摸向一名****微露、媚态天生的黄纱女子胸前的两团高耸,没有招来怒斥,倒是换来女人一个妩媚的眼神,一道令人骨酥肉麻的娇嗔笑声。
色胆包天,亘古不变。
胆小的男人也开始学着他,搂向早已令他口水直流的女人,果然,换来个软玉满怀。
本来,花楼就是让男人花天酒地的销魂窟,也是男人的英雄冢。只要有银子,这里会有世上最好的酒,最美的女人。
本是微寒的春夜,这里却若燃着的火,空气中更是流动着一股闷热、浓烈、浑浊、窒息的欲望气息。
买的,纵情的享受着;卖的,也尽责的伺候着。
调笑声、娇嗔声、暧昧声、吆喝声、酒盏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充斥了整个幽月阁厅堂。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阴毒、狡猾、而又残酷的视线,在二楼的阴暗处冷冷的射来。
而就在这道视线射到黄纱女子身上的时候,那柔若无骨的身子忽然微微一颤,不知是由于男人那双伸进她衣衫里上下滑动的手,还是周身那倏然而起的寒意,一双修长圆润的玉腿更紧的缠在男人的腰间,如玉般莹白的脸也紧紧的贴在男人的身上,那个样子仿若是在与身边的男人调情,又仿若在寻求某种保护,只是,这些寻花问柳的男人,又有谁,是她们的良人呢?
“显哥哥,我······我们不要再向那边走了吧?那里是不正经的人才会去的地方。”害怕的揪着楼显的衣角,余姒儿怯怯的说道。
她不要显哥哥去那种地方,那种地方会让一个很好的男人变坏的。
“哦?是吗?”轻轻的挑眉,一丝笑染上了他的唇际。“夜,你带姒儿先回去吧。”转过头,轻轻的吩咐着跟在身边的夜。
“是”微微垂首,夜恭敬的应道。
“显哥哥,为什么只要姒儿回去?你呢?”手中抓得更紧,白色的衣衫在她的手中有些微皱。
一丝不悦自楼显的眼中一闪而过,但脸上却依旧是那温柔似水的笑,“姒儿,你乖乖的随夜回去,告诉姑姑,我今天就在这幽月阁过夜了。”淡淡的扫了一眼灯火辉煌处的三个字,轻声道。
“可······可那是花楼啊?”余姒儿急得险些要哭出来。
“我知道!”轻轻的点了点头,楼显的眼中笑意加深。
“知道?可是你知道花楼里都······都······”跺着脚,噙着泪,脸涨得红红的,却再也无法说下去,无论如何,她终究是未曾出嫁的女儿家,究竟花楼里面会怎样,她也不是很清楚,但尽管如此,她依然知道,那是一个可以消减男人志气的地方。
“那里面是卖笑的地方,不是吗?京城的花楼我已经去了好多,这里,却不曾见识,但————既然来了,当然要去见识一番的,不是么?”楼显温柔的接过她的话,笑着说道。
即使是要去花楼这样的地方,他依旧是一脸的淡雅、雍容,仿似那里就象他表面上说的这样简单————你出钱,对方对你笑一笑,如此而已,再单纯不过。
“不······不会的,显哥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显哥哥不是的!”轻轻摇着头,余姒儿不信的低喃道。她心目中的显哥哥就象他的那身白衣一样圣洁,他怎么会——————
泪,缓缓的流了下来。是梦想的幻灭,还是初恋的告破?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的心好难过。
“姒儿?”轻轻唤着,她反应太大了吧?不过这样更好,他的目的不就是想让她死心么?
她对他的痴迷,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若是其他人,他没有那份闲情去理她,但她不同,她是姑姑的孩子,是他的妹妹,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她今晚带自己出来的原因,不过,来这里的花楼,却还有令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显哥哥,不要去,好不好?”抬着满含清泪的双眸,盈盈的看着他,她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的。
“姒儿,乖乖随夜回去。”楼显依旧在温柔的笑,但是说出的话,却有一股令人不敢违抗的威严。
“我······我会告诉挽心的。”满心慌乱的余姒儿说出了一句让她和他都呆住的话。
为什么要告诉挽心?为什么要拿告诉挽心来威胁他?难道自己的潜意识中认为显哥哥他喜欢挽心?不,不可能,他们才刚刚认识而已。
余姒儿不相信的摇了摇头,显哥哥一定不会就此屈服的,他一定会坚持进花楼的,不知为何,她忽然希望他继续坚持、希望他不要随她回余府。
女人的心,的确是善变的。
只是微微一愕,楼显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那姒儿你就回去告诉她吧,夜,带姒儿回余府。”说完,不待余姒儿反应,大步朝着幽月阁走去。
“呃?显哥哥?”余姒儿望着走进“温柔窟”的楼显,低声喃喃着,心中,升起的不知是酸还是甜,更或是苦?总之,五味俱全。
“姒儿小姐?”夜小心的立在一旁,小声叫道,他要赶快把她送回去,好赶来保护公子。
“我们走吧!”说完,最后看了一眼幽月楼,转身,朝着夜色中的余府走去。也许,她真该告诉挽心这件事,虽然已经知道显哥哥不喜欢她,但是她呢?她对显哥哥这样翩翩如浊世佳公子的男子会没有感觉么?她不信。
“主人,楼下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一间幽暗的房间内,一道不带一丝情绪的嘶哑声音淡淡响起。
“风度翩翩的公子么?如此说来,是一位英俊的人物咯?”屏风后,一双手正轻轻的拿着木梳,梳理着垂落到腿边的长发。
“是!”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让丫头们好好招待,最好能将他留在这里多一些时日,就象留那个人一样,这种人身上的东西,会比外面那些人强了好多。”声音里带着一丝阴令人胆寒的味道。
“是!”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门,“吱呀一声,打开,关上。
室内,又是一片安静。
但,就在门被关上的瞬间,屏风后站起一人,一个身披一袭红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