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
洛阳城的街道上一片寂静,晨风中带着丝丝凉意,吹起街上几家酒楼的帆布招牌。几只夜间出来觅食的小猫,静悄悄的四下嗅着。
“喔喔喔——————”
一声鸡啼,打破了这片寂静。
一轮红日缓缓的升起,一抹娇艳的朝霞,映红了半个天空。
天幕上散落的几颗星星,知趣的缓缓隐去自己的清辉。沉睡中的洛阳城,在淡淡散去的晨雾中,缓缓醒来。
一阵阵的鸡鸣之后,街道上渐渐有了声音:脚步声、开门声、说话声、杯盘碰撞声、轱辘声、汲水声······各种声音汇杂在一起,形成一道和谐、温馨的音符。
犹如变戏法般,刚刚还空荡荡的街道,一下子涌出了好多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无论如何,这是美好的一天。
包子、油条、豆腐的香味儿自各个巷口飘散开来,真是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一家豆腐摊前,挤满了早起排队买豆腐的人。
在洛阳城,要想吃鲜嫩、爽口的豆腐,十人会有九个跟你说同一句话:找“豆腐王”,你只要找到豆腐王,保管你吃到世上最美味的豆腐。
“豆腐王”的豆腐,绝对不是普通的豆腐,他的“豆腐宴”可是比皇帝老子吃的“满汗全席”,还要美味,还要令人口齿留香。
人群中,一个身穿青色布衫,腰系白色围裙、二十左右打扮的男人,正手脚利落的自一只木桶中舀出一勺洁白、细腻、鲜嫩、滑爽的豆腐,手腕轻翻,勺内的豆腐尽数落入伸出来的一只空碗中。
“哈哈,王二哥,昨天刚刚成亲,今天就又起这么早,我们大家还在猜测你今天不卖豆腐,而是在家抱着你那美娇娘睡觉呢。”一名等在一旁,做小厮打扮的男人,一边看着他手下的动作,一边戏虐的说道。
“哈哈——————”人群中传来一阵暧昧的笑声。
“嘿嘿”正在为豆腐摊前盛起另一勺豆腐的王二哥憨厚的笑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黑黑的脸上也浮上了一抹尴尬的红晕,看着手中的豆腐,他不由的想起昨天晚上那比这豆腐更白、更嫩、更滑的娇躯,想着那娇躯在自己健壮的身子下的娇颤,一抹热气自小腹下升起。吓得他赶忙收敛心神,将全副心思放在手中的活计上。
“也亏了王二哥有这等的手艺,否则哪里娶到那样的美人呢。”另外一个人,满脸羡慕的说道。
“嘿嘿,凑合,凑合。”即使心里欢喜的想要蹦起来,嘴上,他还是谦虚的讷讷着。
“凑合?我说王二哥,你就不要饱汉不知饿汉饥啦,你家娘子的美貌在我们洛阳城可是出了名的呢。”小厮打扮的男人禁不住拉长声音咂舌道。
“嗯,没错,咱们整个洛阳城,除了余府那位小姐,恐怕就数你家娘子了。”又一人说道。
“不错,说起那位余府的小姐,的确是一位人间绝色啊!”再次有人插口。
一时间,排队等着买豆腐的人,竟七嘴八舌的八卦起洛阳城的美人来。
就在说者说的兴致勃勃,听者听得津津有味儿的时候,王二哥忽然瞪大眼睛,举着手中的豆腐勺,指向众人身后的街道。
“咦,王二哥怎么——————”
众人不解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惊住。
街道的尽头,两对身穿青黑色差服,腰系红带的人,正小心谨慎的护送着一顶四人抬的红色软轿,缓缓而来。
那轿子红的耀眼,即使是世上最红的绸子也要比它淡上几分。
只是那四个抬轿的人,身上却是穿着比雪还白的衣衫,脚下的鞋子更是白的发亮,就连鞋底,都仿若没有一丝灰尘。
虽然说世上无奇不有,但是他们还真是没有见过如此打扮的轿夫?
轿子离豆腐摊越来越近,看那样子竟象是来买豆腐似的。
但是他们知道,对方绝对不是来买豆腐,他们一定是刚好路过这里而已。
只是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呢?而轿中又是怎样的大人物呢?竟然劳动一向自命清高的官爷们如此小心翼翼的守卫、护送?毕竟,自豆腐摊向东并不是衙门的方向。
伸着颈子,瞪着好奇的眼睛,就连街道上的其他行人、商贩也都不由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直直的盯着那自远而近,缓缓而来的红色软轿。
面对众人的注视,那班平日里,总是飞扬跋扈的官差,竟象变了性般,依然目不斜视、神情严肃、脚步沉稳的走着。
如此的反常,更加令众人不解。
眼中的好奇更浓,一道道视线齐刷刷的投向轿帘,那副神情好似是恨不得能将它盯出一个洞,看一看轿中之人似的。
洞没有瞪出,倒是微风仿若猜透众人的心意似的,轻轻掀起轿帘一角,但也只是一角而已,一双白色、华贵的金丝软靴在轿帘轻起的时候自帘后隐去。
众人的好奇心更高的被撩起。
但是,微风仿若在这个瞬间停了下来,轿帘再也不曾掀动一丝,然,就在众人失望的想要的收回窥探的视线时,轿子一侧的窗帘微微一动,一道温柔似水的视线从轿子中射出来,但仅是一个眨眼,那道令人屏住呼吸的视线又隐入轿中。
仅是那短短的一秒中,众人即不由的相信,不管轿中之人是男是女,只要被那双温柔的眼睛扫上一眼,都将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于是,一道道羡慕的视线纷纷投向在那道视线射出时,刚刚经过那里的人,但是这一看,众人再次屏息呆住。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白衣翩翩,淡若一缕清风,并伴着一丝淡淡的兰香,象一朵飘动在天边的云,飘过众人的身边。神情淡淡,更若一弯静水,缓缓的流进众人的心。那眉、那眼、仿若拢在淡淡的轻烟之中,令人不忍去碰触,好象怕她在下一个瞬间飘走似的。
众人只有痴痴的盯着、看着、茫然着,而早些时候还是他们口中最美的女子,此时,早已被失心的他们狠狠的抛在了脑后。
对于刚刚经过身边的轿子,挽心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一双轻淡的眸中未曾闪过任何惊异与好奇。
至于众人的视线,更是被她轻轻的忽视掉。
低首间,袖间与肌肤相碰处,传来熟悉的清凉。
想着刚刚在龙门山上收到的那封信笺,想着那张漂亮可爱到近乎夸张的脸,想着那时而慧黠、时而无辜、时而委屈、时而顽皮、时而难解、时而洒脱、时而随性的明亮黑眸,想着那个整天围在她身边“小心心,小心心”的喊个不停的人,挽心的脸上升起一丝淡淡的笑。
他走了,那个搞怪无比的人终于走了,她的生活又可以回归平静了吧?
不过,若是让他知道,她竟如此希望他离开,会不会嘴巴一撇,抱着她大哭一场,然而还要埋怨的说:“小心心,你好狠心,枉费师父这一年多来对你的教导。”
想到他真的会有此反应,挽心脸上的笑意悄悄扩大。
说是教导,倒不如说是整她吧?她不知道别人习武是如何,但是她知道肯定跟她不一样的。
“小心心,可爱的人家先教你轻功。”就在她以为他是因为她是女孩子,身形灵巧、轻盈才说教她轻功时,他却神秘一笑,开口:“小心心记住咯,这可是师父与人交战的第一条秘诀:学好轻功,打不过就跑,绝对不傻傻的做英雄。”
即使是淡然若她,听到这样的话后,都只有发怔的份,而在她还没有醒过神的时候,他又一脸坏笑的自身后丢出两只沙袋,“小心心,以后,你就在腿上绑着它们走路吧。”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却看到他笑的象一只世上最坏的狐狸。
她严重的怀疑,他到底是为了教她武功,还是以欺负她为乐。
她以为自己会拒绝的,但是当一声“好”字出口后,她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而她也是自那个时候开始知道,自己竟有那么坚强的毅力与好胜心,她居然真的将那两只比她都要重的沙袋绑在腿上,不过能够在他的眼中看到那抹错愕,值了。
第一天,她绑着沙袋只挪动了五步,纤细白嫩的腿上就磨出了大片的红痕,一向唠叨的他,竟没有嘲笑她,只是轻轻的在她的腿上抹上了厚厚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活血膏。
第二天,她挪动了十步,再次动也不动的任他在磨出血丝的腿上抹药。 第三天、第四天······
渐渐的,她可以绑着沙袋奔跑、跳跃,她学会了“凌波微踏”的轻功、学会了诡异莫测的招式、学会了倾听一里之外的声音、学会了夜间视物、终于在一年之期到来时,她赢了那个叫铃儿女孩子。
她记得在她将铃儿发出的金针尽数收于袖中时,铃儿哭了,她哭的伤心、哭的昏天黑地,是因为无法再喜欢他么?
倒是那个的确不懂“怜香惜玉”的他笑了,不但笑了,还笑的一脸灿烂,是因为可以甩掉铃儿么?
只是为什么他走的时候会带她走呢?
轻轻摇头一笑,她真的受他荼毒不小,他走了还如此想他做什么?他走了不是很好么?渐渐的,挽心脸上恢复了一惯的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