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章瑾慧以及江韵的二舅,可说是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早些年于家虽从章家分出去了,两家人不住在一起,但关系一直紧密,走动得多,亲情代代相传,不是说舍就能舍。
江韵笑,侧身站在江明琮面前,与他对视,她眸中有残忍,“对,做为我那个残废了之后就再无斗志的二舅的儿子,章知易固然不一定是章家最适合主事的人,但章家那些在我外公去世后暗地里算计我母亲,在你父亲背弃我母亲选择你母亲吕秀珍时,不仅不守望相助反而落井下石的人,怎么配做奉先集团的掌权者。”
“你父亲。”江明琮纠正她。
江韵还是笑,笑容却渐渐变得悲怆,“这些年顶着江夫人的身份,与他一起光鲜亮丽地出席各大社交场所的女人,是你的母亲,不是我母亲。被他带在身边,用尽满满的父爱温柔呵护的儿女,是你和江萍,不是我。我父亲?大哥,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
听完江韵的话江明琮眼睛黯了,他抬手抚抚江韵的头发,柔声道,“大哥知道,父亲对不住你们母女,但是韵韵,我总觉得你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软善良的女孩子,你变的让人觉得陌生。”
江韵冷笑,“是吗?我也有些不认识自己呢。但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关心,在你们看不到的角落,我的母亲,她曾受过怎样的痛苦煎熬!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么不去问问你母亲,她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江明琮也生气了,呼吸明显变得急促,“韵韵,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我母亲再不好也是长辈,你怎么能对她用这样的字眼?”
“这样的字眼?她的残忍卑劣用任何字句都无以言表,我这样说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大早晨又闹了个不愉快,江明琮不想再与她争执,看了江韵一眼转身走了。
江韵穿了件驼色薄款羊绒外衣,背着她升大学那年章瑾慧送她的旧背包,徒步走在蓝天白云下,穿街过巷。
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她有种错觉,几乎以为那是母亲带着体温的怀抱。
慕寒川催她搬过去,她是时候回与母亲一起租住的房子里整理一下有些不能丢掉的东西了。
那人却仿佛知道她心思似的,她转了一趟公交等下一趟时,慕寒川的车转了个弯,由远而近,正正停在她面前。
“顺路,我送你一程。”车窗落下,那人唇边笑容浅浅,绝代风华。
江韵一愣,摇了摇头,还后退了几步。
她还没跟他说她要去哪里,他怎么知道顺路。
看她退却,那人却一点没有催她的意思,就大喇喇把车停在公车站牌处,不前进也不后退,很是稳如泰山。
江韵望了慕寒川一眼,他眸中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淡然,让人抓狂到很想挠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公车进站,站牌下等待着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上去,但路却被前面的轿车挡着。
司机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还把目光往江韵身上瞥了瞥。
轿车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司机按开车门朝着江韵道,“丫头,你们小情侣闹别扭得分地方啊,我这一车人急着走呢。”
满车的乘客也纷纷附和,言辞之间均表达着不满。
慕寒川也笑着看她,之后出声提醒,“再不上车可就引起公愤了,慕家小太太。”
江韵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钻进车里,坐到了后排座位上。
难得慕寒川今天亲自当司机,江韵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在后排静静坐着,却觉得驾驶座上那人目光太过灼热,透过车前方悬挂着的倒车镜一直在看她。
江韵被慕寒川的眼神折磨地受不了,只能抓起后座上的报纸挡在了脸前面。
慕寒川却是笑了,“你担心什么,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江韵,“……”
中途他带着她绕路,车里放着轻音乐,他却改成了情歌,是江韵没听过的曲子,曲调温柔玩转,歌词也写得很美。
江韵坐不住了,问他,“慕总,你今天……很闲吗?”
她意有所指。
慕寒川挑眉,透过倒车镜与她目光交汇在一处,“挺忙的,我其实不是上帝,看不到你在哪儿,在做什么,你不用觉得我做每件事都是那么的处心积虑。我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出来偶遇你,今天要亲自去江北实地考察一下,正好看到你等车,想顺便搭你一程。”
慕寒川话音刚落不久,有电话打进来,他接了。
却是那个聊天不带颜色会死的赵疏文。
那人扯着嗓子朝他喊,“寒川,公司里一堆事儿等着你处理呢,江北考察的事你不是交代给丹妮了吗,之前也听你说要微服私访啊!”
喊完之后还笑了笑,暧昧之意溢于言表。
赵疏文嗓门儿这么大,江韵自然听到他说的话。
慕寒川脸色黑了黑,冷声回赵疏文的话,“我是不是吃了多少饭,走了几步路,也要时时向你汇报?”
咳,上次在慕寒川办公室,这赵疏文还笑邓雷是专业补刀一百年。那方才他说的那些话,绝对比邓雷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晋升为打脸专业户了。
听慕寒川语气不好,赵疏文在电话那头笑的贱兮兮的,“别,我可不敢偷窥你的事,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只是觉着吧,你除了碰上江家那妞儿的事,会这么手忙脚乱没有分寸,其它时候都还是非常冷静自持,无比有高冷大BOSS气势的。咦,你这会儿不会跟你那小太太在一起吧。”
慕寒川脸色彻底黑了,但他倒是好素养,不动声色地挂断电话,顺手关机,而后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把手机扔在了副驾上。
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而电话那头的赵疏文此刻正坐在冯远的办公室里,他暧昧眨眨眼,低声跟冯远嘀咕,“远哥冯总哈哈,你果然明察秋毫啊。猜的一丁点儿没错儿,慕总视察江北这事儿,还真是临时起意。肯定跟江家妞儿脱不了干系。”
事实上,是邓雷带夏秋出去采买时碰上了江韵,邓雷想了想,就给自家先生打了个电话,说在往江北去的路上看到了太太。
车里,江韵知道了慕寒川接她确实是有意为之,倒也不生气。
她清清嗓子,“说了要搬去与你同住,我不会食言,你既然载了我,就顺便与我一道把东西先搬过去吧,也好让你安心。”
慕寒川听她这么说,黑着的脸色又渐渐舒缓了过了,理所当然地淡淡回了一声,“好。”
这个人,被人戳穿之后,能如此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如此镇定,江韵对他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车子中途经过江州摩天轮主题公园,江韵望着那些年曾与方岳一起坐过的摩天轮,在心间正式与过去的岁月道了别。
有些东西,纵使再不舍再难忘,也终要成为往事。
对面9栋16层装修精美的大房子里,方岳站在窗口抽烟,他眉头紧锁着,烟头烧到手指都未察觉,一张柔和的脸上此时却写满了冰凉、冷毅与绝望。
温欣然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她都替他觉得手疼,考虑了一瞬间还是问他。“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向她解释呢?”
方岳狠狠抽了一口手中的烟,回眸道,“解释什么?说我背着她,偷偷跟别的女人好了?说我现在浪子回头,想乞求她的原谅?你我认识江韵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她的性子。感情方面,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即便我有再多理由,都不可能得到她的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