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慕寒川回复的很简单,嗓音冷得如同寒冰,“我公司很忙,需要助手,左右你假期也是闲着,不如先来我这里历练历练。至于出国旅游的事,我恐怕不能帮你跟你爸爸争取了。”
电话那头响起蒋英南跳脚的声音,“哥,做为一枚学生党,你表弟我只能在假期出去旅旅小游、恋恋小爱,您发发慈悲,就可怜可怜我呗!不就是一妞嘛,至于这样打击报复吗?你可别跟我扯什么真爱,我才不信。”
“真情也好,假爱也罢,我没说过。信不信也随你。”慕寒川从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目光中一片疲惫的灰暗色。
蒋英南一听这话知道慕寒川是真生气了,赶紧在电话那头装可怜,“亲哥哥,你答应过我的,帮我搞定我爸。你真的忍心剥夺我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吗!”
慕寒川冷哼道,“是,我的确答应过,但机会在我手里,忽然不想给你了。攀亲戚也没用。”而后非常干脆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三十岁之前的慕寒川,身边美女如云,他也确实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
江韵于慕寒川而言,不过是年少时一个旖旎的梦,彼此年龄差距实在不小。且他很清楚,就算他真的想要那个女孩儿,客观原因,他父母亲也未必会同意。
但那一日忽从蒋英南口中听说,她有了挚诚相爱的男友,他虽并未动过要她的心思,却胸口一沉,好几日神思不宁。
那年慕氏高层换了不少人,慕寒川被公司事务缠身,等他回过神来时,江韵与方岳已然爱的痴缠。
他连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都寻不到。
而现在,在江韵与方岳爱了四年之后,在他有意无意的干预之下,那女孩竟真的成了他妻子,慕寒川时时都有些不真实感。
旧事已远,他费尽心机、亡羊补牢,终于把江韵拉回自己身边,但这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却有着无数补丁的牢,慕寒川总觉得不是很坚固。
下午下班时,江韵叫老于开车到中医院门口接她,江家人多,用车的地方也多,更重要的是她不想事事都与江萍争。
两个人在江宅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小吵小闹,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生命,没什么意思。
老于送江韵回到江宅后调转车头回章家老宅,这一切正被在二楼露天花房里浇花的江秉毅看在眼里。
因为江韵在家住,江萍与吕秀珍母女话少了许多,也没了笑脸。
晚饭后江萍在客厅里研究她的新包,吕秀珍走过来时,她笑着问,“妈,寒川给我买的,好看吗?”
吕秀珍回头瞥一眼刚从餐厅走出来的江韵,温柔一笑对江萍说,“当然好看,寒川的眼光哪是一般人可比的,再说萍萍漂亮、贵气,就该用这样的定制品。流水线上的那些,配不上你。”
江韵懒得听她们母女两人显摆,转身准备上楼回房时,江秉毅叫住了她。
江秉毅的书房里,父女两人在书桌两边对面而坐。
年过半百的男人蹙眉开口,“韵韵,章家水深,你二舅和老于在奉先集团虽有股份,但力量实在有限,你想要什么爸爸都可以给你,别去趟那趟浑水,好吗?”
江韵没回话,江秉毅看她这般倔强,又思及江韵夜不归宿却是慕寒川给他打电话的事。
他叹了一声气,接着道,“还有那个慕寒川,此人心思深沉,你与他走得过近,不是好事。就算你不怕把自己搭进去,难道就不想想奉先集团吗?那是你外祖家几代人的心血,若因为一个男人毁了,你如何向章氏列祖交代?”
江韵听他提及章家,面色一冷,掀起唇笑了,嘲讽之意溢于言表,“章家本来就是我外祖的产业,若非您当年背弃我母亲让她心念俱灰,奉先集团又岂会旁落他人之手。章氏到底是毁在哪个男人手上,您最清楚不是吗?何必把罪名往别人头上扣!至于我要做什么,您怕是管不着。”
江秉毅眸中有灰败之色,他已经五十二岁,白发都生了许多,经历这么多年世事洗礼,最不想看的就是儿女们再卷进老一辈遗留下的恩怨算计里。
江韵说的是事实,毁掉奉先集团、毁掉章瑾慧的,是他,不是别人。
江秉毅脸色黯淡下来,“韵韵,爸爸是对不住你母亲,但你就不能听爸爸一次吗?”
然而提及她母亲,江韵此刻终究心绪难平,她无声勾唇,眸中有泪光划过,却被忍了下去。
“您也知道自己是我父亲,但在我母亲被章氏旁支打压时你在哪里?我母亲被夺走奉先集团的主事权时你在哪里?我母亲带着我在城北破落的出租屋简衣陋食时,你在哪里?我母亲重病负担不起高昂的医疗费,只能每天拖着病体残躯买最劣质的草药自己熬制时,你又在哪里?现在跟我说这话,似乎是有些晚了,您不觉得可笑吗?”
江韵逼视着面前的男人,句句锥心地质问他。
江秉毅被戳到痛处,也生气了,大声道,“你知道什么!这些年你随你母亲离家,远离江州各大世族,你对慕家了解多少?对江氏又了解多少?姓慕的对你不可能有真心!你这样是羊入虎口!”说到这一句时他几乎是暴跳如雷。
“就算慕寒川利用我又怎么样,我们各自为政,不涉情感,一旦目的达到,必然散伙。做完所有事,也不过只需要三两年光景。难道还能比您这些年对我母亲的伤害更甚?”
江韵说最后一句话时很平静,仿佛过往那些经历不过是轻轻一笔,很简单就划过了她的人生,不留任何痕迹。
但江秉毅眼中却涌起了水雾,男人欲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清清嗓子站起身来到江韵面前,想握住她瘦弱的肩膀,却终于没能伸出手来。
“爸爸知道你恨我,但你二舅颓废成那个样子,他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又何谈夺回奉先集团。我说这些真的是为你好。”
江韵讽笑,“是吗?那倒真是难为您了,竟然这般为我打算。”语毕江韵拧动书房门把手,走了出去。
刚走两步就在廊上撞上了江明琮。
“哥。”躲无可躲,江韵只能抬眸唤他。
江明琮此人,虽是吕秀珍所生,心思却中正纯粹,对江韵一直关爱有加。
此时他站在廊道的阴影里,江韵看不分明他的表情。
江明琮沉默了几秒,拉着江韵回了她房间关了房门。房中没有开灯,江明琮在黑暗里盯着江韵,一双黑眸格外明亮,“韵韵,你真的是回来报仇的吗?”
“你都听到了……”江韵回答江明琮,又像是问他。
江明琮上前一步,大手抓住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再次开口,“我问你是不是回来报仇的,回答我!”
“你觉得呢?”江韵抬眉,不回答,反把问题丢给他。
江明琮眸中的亮色渐渐归于寂灭,这几年他在江氏,生意场上既有春风得意的时候,背后也必然会树敌,若说他此生最不想与谁变成对手、敌人,那就是这个妹妹了吧。
江明琮喉结微动,闷声道,“你只当我没问过吧。”
江韵八岁随母离家,今年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十五年的时间,吕秀珍在这期间,明里暗里做了哪些针对江韵母亲章瑾慧的事,江明琮多少知道一点。
而今江韵回来了,他很清楚,江韵不可能放过他母亲吕秀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