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你母亲这段失败的婚姻中,做得最错的人,是我,伤得最深的人,是你母亲,然而最让爸爸觉得歉疚的人,却是你。韵韵,爸爸知道,那些年你有多恨爸爸,但许多事,非人力能改。我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弥补,你母亲与我在一起十五年,又分开十五年,我曾想,等明琮彻底接手江氏了,我就去找你们母女,江氏留给明琮母子三人,也算是补偿。却没想到,我与你母亲之间的缘分这么浅,两个十五年就走到尽头了。从前虽不能与她相见,但知道她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我就觉得很满足,如今,人事全非,她走了,我们活着的人却还不能放下执念。”
江秉毅话说完,江韵拉过桌上的协议迅速签字,抹掉脸上的泪看了他一眼,“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放过江萍,既然如此,那就如你们所愿。”
把手里的协议重新扔在桌上,江韵转身从书房里离开。
她下楼时慕寒川正在江宅客厅喝茶,那人一派淡然闲适的模样,似乎身旁无任何事任何人足以让他扰心。
江韵朝他身边走,经过江明琮时静静望过去一眼,轻声问他,“哥,你这样牺牲,值得吗?”
江明琮苦笑,一双沉静的眸子里没有过多的情绪,“许多事,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端看愿不愿意吧。”
江韵没再说话,牵着慕寒川的手往外走,江萍从二楼下来,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静静出神。
江秉毅从书房出来时,吕秀珍皱着眉问他,“签了吗?”
江秉毅点头,吕秀珍又是欣喜又是惆怅,最后说了句,“说到底,她还不是为了江氏的钱,若没有这个协议,她能放过萍萍吗!”
江秉毅皱眉瞪她一眼,冷冷转身离开,“你是小人之心。如果江萍不做错事,何须这个协议。”
回程的路上,江韵一路无话,慕寒川伸出手臂半揽着她,她靠在他肩头,下午阳光正好,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江韵把协议的事与他说了,男人揉揉她的头发,“为什么要签?”
江韵往他怀里靠了靠,“那么多家产,谁不想要?”
慕寒川眯眸,静静望她一眼,“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江韵抿唇,“无论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他们会这么想。既然他们觉得我是为了江家的财产,我何必白担这罪名。”
男人一笑,未再搭话。
他早就知道,江家不会眼看着江萍入狱,把江萍挖出来,肯定会对江韵有所交代。
而江韵这边。就算是为与江明琮的情分,也必然不会再把江萍往绝处逼。
他想到了这点,只是没想到江明琮竟然肯做这么大的让步。
这天下午的于归园,江韵累了,在休息,她做了个悠长的梦,梦里有她母亲章瑾惠,有她父亲江秉毅,还有她姥爷章孝先。
彼时她还小,整天在章家老宅里跑来跑去,浑身弄得脏兮兮,像个小子。
母亲责骂她,父亲就在前头护着,姥爷还一个劲儿劝被惹出脾气的女儿。
那些日子,她是母亲眼中的闯祸精,却是父亲和姥爷的开心果。
她醒来时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眼角挂着些泪,拉开卧室里她从出租屋里搬过来的大箱子。
把箱子打开,江韵从里面翻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件珍珠饰品,那是她买给章瑾惠的。
如果章瑾惠没出事,再过不久就是她生日,她早早就把这东西买好了,封在箱底没被她发现,想在她生日当天给她惊喜。
没想到,竟成了再也送不出去的礼物。
至于为什么会买珍珠,或许是父亲送母亲的定情信物是珍珠饰品吧,所以母亲多年来对珍珠情有独钟。
江韵正盯着手里的东西发呆,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一抬头,是慕寒川进来了。
收回思绪,把手里的东西放回箱底,江韵重新合上箱子,起身就要去提。
慕寒川大步而来止住了她的动作,大手覆在她手上,“很重,我来。”
江韵点头,慕寒川把箱子重新放回原处,拉着江韵的手叫她下去吃点心。
西餐师安东尼奥手艺精绝,做的东西也美味,江韵原本不爱西点,但他做得格外好吃,她边吃边与慕寒川聊天,一不小心把属于他的那一份也吃完了。
慕寒川静静喝着面前杯子里冒着热气的茶,笑着看她,眼角眉梢的宠溺整个园子里谁看不出来。
夏秋送来洗好的水果,慕寒川从她手中接过果盘,拿了水果刀来削皮切块,江韵静静享受他的劳动成果。
安东尼奥经过客厅时见江韵把他做的甜点吃完了,非常开心的过来收走餐盘,且绅士地执起江韵的手在她手背上一吻,“太太的肯定,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江韵对他一笑,称赞了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所有西餐师里面做点心最好吃的。”
安东尼奥一双蓝色的眼睛转了转,非常幽默地接受了这个赞赏,“噢,我当年就是用甜点征服我太太的。”语毕指了指已经从客厅出去的夏秋。
江韵扬眉,“没看出来,夏管家还喜欢甜食。”
安东尼奥耸耸肩,“您不得不相信,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女人都无法拒绝甜食的诱惑。”
两人话说得多了,慕寒川幽深的目光从茶杯上离开,转而看住安东尼奥,要笑不笑地道,“可以做一个巧克力草莓慕斯蛋糕吗,有劳。”
安东尼奥点头,“当然,慕先生。”
男人望着安东尼奥从客厅离开的背影,拉过江韵的手无比认真的看了看,最后抬起头与她对视,语气怪怪地道,“以后不允许别的男人吻你。”
呃……
江韵表示无语,这男人,独占欲也太强。
她眉头轻蹙,试图对他解释,“亲吻手背是绅士的礼节,安东尼奥只是感谢我吃完了他做的甜点。”
慕寒川蹙眉,拉过江韵在她唇上狠狠厮磨了一会儿,待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息来脸颊红红,他这才作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算是礼节,也不可以。”
江韵准备再‘开导’他一下,刚说出一个字就又被那人吻住了,男人吻完了,挑着一双眉看她,“还说吗?再说我就再吻。”
好吧……江韵表示不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执,慕先生是对的,慕先生的话是圣旨。
两人终于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慕寒川牵着江韵往外走,“在家待了一天,出去晒晒太阳,别发霉了。”
这天天气很好,太阳暖融融的,偶有春风吹过,已没有了年前的阴寒。
四点多,太阳渐渐西斜,于归园里风光正好,木格子长桥凌驾在微雨湖上,走上去发出鞋底与木板轻叩的声响。
任由慕寒川牵着,江韵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踩在他走过的地方,他往前一步,她也往前一步,斜阳从身侧照射过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
透过彼此交叠的身影,慕寒川看到了江韵调皮的小动作,他猛地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江韵没来得及收住脚步,直直踩在了他脚背上。
他也不动,就那样承着江韵的重量,大手轻轻揽住她的腰,防止她摔倒,在漫天霞光里与她静静对视,眉眼含笑、目光灼热,“干嘛踩我的脚步走?”
江韵忽然想起某个以床戏著称的电影里的一句台词,于是笑看着慕寒川,故意用暧昧的语气对他说,“那个……我对你垂涎已久,跟着你才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