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韵的眼泪就是在这时落下来的,她盯着江明琮,讽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一个存心要害死我的人?”
他们的母亲害死了她母亲,江萍又想用同样的方式害她,她向来敬重的哥哥却来叫她放过她,多可笑。
“我不是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别人插我一刀,我还能还一个微笑。哥,这件事是江萍咎由自取,我帮不了她。”
江明琮低眉点点头,“对不起,对不起,小韵……我不该来找你的。”
他不停道歉,仿佛无论怎么说都无法表达心中的愧疚。
他确实曾经很为难,但母亲拿命威胁,他不来一趟,何以安她的心。
来找江韵,他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内心煎熬,却仍要向她开口。
他知道江萍罪有应得,但做为哥哥,谁又能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在花样年华里被判刑,在监牢里度过本该恣意自由的日子。
就在他道歉时,江韵起身了,静静对他说了句告辞,转身从茶餐厅里离开。
江明琮望着江韵的背影,从她转身那一刻决绝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她对江家的彻骨恨意,以及对他这个哥哥的失望。
是啊,他让她失望了,他为了一个凶手,来请求她原谅,甚至希望她不计较,不起诉,不追究。
是他太贪心了,不是吗。
江韵走出茶餐厅时见慕寒川就在门口等他,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等了有多久,天色早已经黑透,新年将至,漫天焰火。
那人踏碎盛世烟花,自黑暗中大步走来,像个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保护神,伸出双臂,将她拥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回家。”
回慕家老宅的车里,江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慕寒川,“你今晚不是有事吗?”
男人眯眸,“有事,办完了。”
下班时,合作方的会议没开完,延长了一个小时,原本安排在会后的饭局,他也没去。
散了会之后就自己开车匆匆赶来了,不过是为了亲自接她回去。
知行的保安认识江明琮,慕寒川到时江韵早已经下班了,他问了门口的保安,说是人被江氏的大少接走了。
当时他想也没想,开着车沿着主干道一家一家茶吧咖啡厅的找,总算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对面而坐的那对兄妹。
里面在聊什么,他不清楚,但大致猜得出来。
他没进去,在外面点了根烟,抽完了就一直靠在车旁等江韵出来。
她出来时眼里有泪,他一看,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又软又疼,所以想也没想就上前抱住了她。
做为丈夫,那是他在看到她伤心哭泣时下意识就要给的安慰。
“你哥找你有事?”想完那些,慕寒川侧头看着身旁的江韵。
江韵垂眸,低下眉去,“他叫我跟你说说,不要起诉江萍。”
慕寒川双眉猝然拧起,“你是怎么想的?”
“我听你的。”
男人很满意她的回答,抿唇道,“她要你的命,起诉她,对她只是小惩大诫。我不会撤诉,否则她觉得伤害你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对你下手。”
江韵没说话,车里一直安静地行驶在回程的路上。
下车时慕寒川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男人手掌温暖干燥,俯下头在她唇上一吻,轻声道,“今天杉杉回来了,你那么会劝人,快帮她和爸爸和好。”
慕寒川这么说,意在把她的心思从江萍的事上拉回来,糟心的事,不想也罢。
江韵抬眉的瞬间见男人眉眼含笑,双眸中如同坠入了星光点点,煞是好看,她点头,随他走了进去。
晚饭桌上,老爷子慕建廷笑看江韵,“小孩子家的这么拼命做什么,马上要过年了,明儿起就别去上班了,在家热闹热闹。听寒川说年后你们准备去章家陪你姥爷和舅舅,这年前的日子眼瞅着没剩下几天了,你不留下陪陪爷爷,爷爷可不答应。”
江韵也笑着点头,“好,晚上我就给知易哥打电话让他准我的假。”
吃饭期间,慕寒杉和慕传勋一直无话,也不朝对方看,态度都是冷淡的很。
江韵知道此时不适宜说什么,所以便闭口不言。
晚饭吃完各自回房休息,江韵刚洗漱完,就被身上带着冷香的男人按在了床上。
慕寒川抱着她亲了亲,“那这个男人得有多闲?”
江韵点头,的确,像他这种每天会议会议会议忙不停的人,哪有功夫一天到晚想那种事。
抱着她的男人或许胳膊酸了,微微挪动身子换了个姿势,双手环在她腰上,笑看着他,“那姑娘说的有道理,跟你在一起时,我不止三分钟想一次。”
呃……
这年的二十九,卫衡夫妇带卫子怡提前来给慕老爷子拜年,慕建廷见到一家三口时颇有些诧异。
后来蒋学渊、卫云、蒋英南也来了,冯远来接慕寒杉去冯家过年,一时间老宅里十分热闹。
卫子怡来时江韵正好从房间出来到正厅,两人打了个照片,相互一笑,没多余的言语。
倒是慕建廷,看着两人的目光略带深意。
中午慕寒川在家,卫衡坐在沙发上跟他闲聊,偶尔说说家里,偶尔说说公司。
卫子怡就靠在父亲旁边,脸上带着笑容,时不时给慕建廷剥蜜桔,时不时再看慕寒川一眼。
江韵被慕寒杉拉着在楼顶露台上晒太阳,慕寒杉说天气真好啊,明天这么暖和就好了。
江韵没心思听她那些话,总觉得卫家这次举家过来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客厅里,卫子怡母亲笑着跟慕建廷说话,“子怡惦记老爷子,怕您自己过年孤单,所以我们一家过来看看。”
慕建廷从盘子里挑几瓣卫子怡剥好的橘子,放口中咀嚼了一番,笑道,“慕蒋卫三家如今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命硬,还活着,年纪大了不遭人嫌弃,还劳动你们都来看我,你们有心了。”
卫衡也笑,“老爷子说的哪里话,我们是晚辈,年节来看看您原本就是应当的。”
厨房还在准备午餐,老爷子聊得累了,说要歇一歇,卫衡起身送老爷子回房,卫母留在客厅与蒋学渊和卫云说话。
卫子怡一时觉得无聊,便提议到白桦林去转转,说这话时,她看着慕寒川,男人点头答应了。
卫子怡心中一喜,起身准备出门,慕寒川却大步上楼去了。
彼时江韵与慕寒杉在露台上躺椅里靠着,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绒毯,两人似乎都睡着了。
慕寒川微笑着走到江韵面前,太阳很大,把她白皙的脸颊照的红红的,像个苹果一般,让人心动。
男人俯下身,大手停在江韵脸颊上,拇指抹了抹她脸上那一丝动人的粉色,轻声唤她,“韵韵。”
江韵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见来人是慕寒川她诧异地往楼下看了一眼。
慕寒川会意,“爷爷累了,先去休息,午饭还没好,咱们出去走走。”
江韵点头,起来用手勾了勾有些乱的长发,慕寒川又到另外一边把慕寒杉叫起来,三人一起下了楼。
冯远和蒋英南早在门口等着了,卫子怡也出了来。
今日天气暖和,江韵见卫子怡里面穿一件灰色毛衣,外面是烟灰粉的羊毛大衣,卷曲的长发扎起来,别有一番宜室宜家的气质。
江韵头发长了,出来衣服穿得厚,在领上有些不舒服,她时不时伸手去摸几下。
慕寒川看到了,站在她身后,把她乌黑的长发拢到一侧,修长手指轻轻穿过细软发丝,给她侧编了个辫子,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摸出根黑色橡皮筋来束在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