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川一直在浅浅抿着杯子里的咖啡,对咖啡厅里这些人的聊天内容似乎并不在意,仿佛旁人说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对面坐着的是从易州来的合作方,白家三少白东风以及他妻子易小楼,还有他们那个五六岁的儿子白子谦。
慕寒川与白东风有些交情,所以那人也不介意打趣他,一双漂亮到极致的凤眼玩味地眯着,开口对他道,“原来慕总还是个情种啊!”
慕寒川就笑了,看向白东风身边坐着的易小楼和沙发里正在玩魔方的白子谦,须臾之后对白东风道,“白少对妻子的宠爱程度也不遑多让,咱们算是彼此彼此。”
白东风也笑了,抱着白子谦,牵住易小楼的手跟几人告别,慕寒川留他在江州玩几日,他说这一年一直在管理白氏在加州的事务,要过年了,家里老爷子想孙子,年后再来江州,届时叫慕寒川做东请他们全家把江州游个遍。
慕寒川一笑答应,目送白家那三人从咖啡厅里离开。
冯远和季琳很纳闷他家总裁叫他们一起来咖啡厅的意义,所以回程的时候问了一嘴。
慕寒川挑眉道,“他们一家三口来见我,我自己去太虐了,所以找你们两个陪着,三对三不吃亏不是吗。”
呃……冯远对这个理由表示很无语。
慕寒川却在思考,他与江韵那些事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想了想他朝冯远和季琳各看了一眼。
冯远忙讨饶,“不是我说的,这些事也就赵疏文知道,除了他,还有谁这么八卦。”
也是,只有赵疏文才能把简简单单的几件事传得神乎其神,弄到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地步。
知行的危机解除之后,大年放假之前,江韵仍旧每天正常上班,慕寒川闲了就来接她,不闲就叫邓雷来接她,如旧不准她自己开车。
这天晚上下班之后,先到知行的人却是江明琮。
男人倚着车身抽烟,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眉眼间看起来有些累。
江韵看到他在公司门口等着,就上前去与他打招呼,“哥。”
江明琮抬眉,见她就在面前,一时有些恍惚,又抽了口烟才道,“韵韵,前天我妈和萍萍去于归园找过你。”
江韵点头,“我知道。”
那天她差点烧了厨房,后来慕老爷子打电话叫去老宅,慕寒川带着她开车出门时吕秀珍拦车,那人看也不看吕秀珍母女一眼,直接绕道把车开走了。
当时吕秀珍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不知是怎么了,后来在车上慕寒川神神秘秘接的那个电话江韵也不知道内容,她当时觉得疑惑,但没多想。
此刻江明琮来找她,想来与那事脱不开关系。
室外冷,江明琮开了车门叫江韵上去,江韵握了握被冻得冰凉的手,上了副驾驶座。
车子最后停在织染厂一个不算大的茶餐厅,江明琮在前,江韵在后,两人走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江韵点了杯热柠檬汁,问江明琮他要喝什么,男人眉眼疲惫,说了句随便吧。
江韵给他点了杯摩卡。
服务生端着柠檬汁过来时江明琮接过道了谢,把柠檬汁放到江韵面前,又接了江韵给他点的那杯摩卡,轻轻抿了一点。
江韵身子还没暖回来,抱着柠檬汁快速地喝了一大口,酸、苦,不如她最爱的猕猴桃汁。
江明琮一直没说话,烟抽了有好几支了,从未见他这样过,江韵蹙眉,“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江明琮极少单独在外面见她,只有她回家时,他会像个哥哥一样对她表示关心,她在外,他从不过问她的生活,也从不干涉。
今天来找她,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江明琮长叹一声,抬眉看着她,“萍萍被起诉了,你知道吗?”
江韵诧异,江萍被起诉,似乎有些天方夜谭。
江萍为人高傲,是个像孔雀一样的女人,她那样的人只与自己圈子里的人来往,比谁更富有,比谁更美貌,比谁买下的限量版多。
只是,做那些事,还不至于被起诉吧。
江韵摇头,回江明琮的话,“不知道。”
事实上,她也不关心,最近几日知行的调整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她怎么会有闲心思关心江萍的事。
江明琮吐出一口浓浓的雾气,“这次哥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在后来的谈话里,江韵得知,因为一些事,江萍此时被公安机关控制了起来,案子很急,有人在背后使力,联合检察院把诉状递到了江州市人民法院,而且年前就会公诉。
江萍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完备,打起官司来,没有任何胜算。
“你是想告诉我,这背后的人是慕寒川?”江韵蹙眉看向江明琮。
江明琮点头,“对。”
江韵眉头蹙得更加紧了,慕寒川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如果是小事,绝对不至于这样针对江萍,她思前想后,却也没把事情与她撞车联系上。
“你想让我帮她,总要把事情说清楚。”江韵看着江明琮。
江明琮又拿出打火机啪嗒点了一支烟,江韵见了,把烟从他手中夺走,直接丢在了垃圾桶里,“你自小身体就不好,别抽烟了。”
江韵记得,初回江家的那些年,江明琮总是在住院,她每次因为母亲的病去找江秉毅,吕秀珍就哭着说明琮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你不能抛下自己的儿子不管去看别的女人。
那些年,江韵对江明琮其人是有些情绪的,她总觉得是江明琮与吕秀珍联合起来装病,所以他父亲才被绊住了手脚,无法去看她母亲。
后来,江明琮十九岁那年,江韵回江宅找她父亲,那是个春天,她在池塘边看到一个瘦瘦高高像根竹竿儿一样的少年。
已经开春了,他却穿的很厚,身上还盖着雪白的羊绒毯,刚坐了一会儿就有家佣叫他回房去。
他走过池塘,见到江韵时往江韵身边看了一眼。
就是那轻轻淡淡的一眼,江韵才知道,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确实身患重疾。
江韵还记得,彼时的江明琮面色惨白,半分没有如今高大的模样,虽然也高,但极瘦,瘦的几乎不像是个活着的人。
江明琮身体恢复也就是这五六年的事,手中的烟被江韵夺走,他也不生气,静静与江韵对视了几眼才终于解释道,“你还记得你上次出车祸吗?”
江韵猛地一怔,当然记得,当时对面那车疯狂撞来的时候她吓坏了,那完全是没命的开法。
她没办法,才急打方向把车撞向了路边护栏。
若非幸运,车子如果被断掉的护栏撞穿,她的小命可能就交代在那条上班路上了。
此时江明琮提起那事,却是什么意思?
她问江明琮,“你是想告诉我,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江明琮沉默了良久,回话道,“对,不是意外,是萍萍。”
男人说完这话痛苦地扶额,今天这趟,他原本没脸来,可他母亲在家里寻死觅活,江萍在暂监室痛哭流涕,江氏因为失了澳洲的单火上浇油,江秉毅病还没养好,被这一家子乱七八糟的事一气,险些发病。
他瞬间成了全家的顶梁柱。
“生意没了,可以慢慢再做,萍萍如果进了医院,那她的以后就全毁了。咱们家在江州也不是默默无闻的,这事一旦捅出去,以后恐怕没人敢娶她。慕寒川那样宠你,如果是你跟他说,他或许还会考虑放过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