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千，带人护送伤员回驻地治疗，辰潇，随我进去。”玖夜丢下这句话，身形一展，人已消失在神社门口。
辰潇和风千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紧随玖夜而去。
风千俯身，从地上拈起一撮泥土，在指尖捻开认真察看，神情凝重。
下一秒，他蓦然拔刀在手，身影微移，舞出行云流水的一片银光幻影，而后，在怪物们垂死的惨叫中回到原地，淡漠垂眸。
“迅速将所有伤者转移回聆神驻地，不得有误。”
……玖夜一路走一路击杀，脚步未曾停歇，辰潇在侧翼默契配合，协助他向二楼逼近。
他们在楼梯处看见了瘫倒在地萎靡不振的暮龙。
“暮龙？”
暮龙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已经站不起身了，他抬头，咬牙道：“先别管我，快去二楼接应川凌！”
“好，你自己小心。”
然而还没等到二人找到雪澈所在房间，铁鹫已经凶煞般出现在面前。
“在祭音解决掉那个臭小子之前，你们还是先和我较量一下吧。”铁鹫狞笑，“希望你们不要像刚才楼下那个废物一样，让人失望。”
玖夜横剑平举于胸前，眸色渐深。
“奉陪到底。”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雪澈大汗淋漓地靠墙半跪，束发银带已断，一头黑发凌乱地披散下来，腹部一道长长的伤口依旧在涌血，几乎把月白衣衫染透。他抬头，浅紫眼眸颜色愈深，隐隐流动着血红的光芒，深藏着不甘与怨愤。
他的对面，悠然站立着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人，轻盈的齐肩短发不着任何修饰，一双细长黑眸微微向上挑起，带着三分嘲讽七分倨傲，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邪魅狂狷。
“你的剑法爆发力很强，是我喜欢的风格。”男人提起一直握在手里的弯刀，慢慢地走向川凌，“难得看见入得了我眼的小武士，也罢，告诉我你的名字。”
“川凌雪澈。”
“哦，原来是聆神组的天才剑客，恕我直言，你的实力确实可圈可点，配这个名号，却还是差了一点。”
“哼，那么……阁下呢？”
“云滦祭音。”
“呵，这么厉害的对手，居然没有听说过名字，真是……讽刺啊！”雪澈挣扎起身，手指回拢，重新握紧了剑柄，而后倔强地站直身体，“你以为……你真的能杀了我么？”
“杀了你，轻而易举。”
雪澈蓦然清喝一声，剑光在昏暗的环境中带起一道绚丽的弧线，以雷霆之势袭向祭音。
祭音提刀格挡，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还是被雪澈强横的剑气逼退一步，二人有了片刻的僵持。
“很好，连垂死挣扎都非常让人满意。”祭音唇边笑意加深，细长双眸瞬间精芒毕现，手中弯刀仿佛被注入生命般，旋风骤起，“可惜，我并不想让威胁到我性命的人……继续活下去。”
弯刀利落地隔开长剑，自雪澈肩头深深没入，利刃与血肉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雪澈闷哼一声，在向后仰倒的瞬间，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别担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了断。”祭音俯视着他，像是能够掌管一切生死般高贵从容。
这将是致命一击。
然而……
在弯刀将要再一次斩落的刹那，一根窗闩凌空飞来砸在了刀刃上，暂时减缓了它的速度，与此同时，娇小的人影迅速从窗台扑过来，挡在了雪澈前面。
雪澈勉强睁开眼睛，当见到面前的人时，意识骤然惊醒。
“苌汐？你怎么会来这？快离开！”
苌汐一瞬不瞬盯着祭音手里的刀，看样子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当她赶到静安神社，并没有见到风千一行人，正要往屋中跑时，却意外察觉到了由二楼窗口传来的、激烈交战的声响，因此没来得及多想，直接借助一旁枝叶茂密的古树爬上了窗户，没想到真的阴差阳错救了雪澈。
“好可爱的少年，也是聆神组的成员吗？”祭音邪邪扬起好看的眉，若有所思，“啊……让我想想，你难道是要牺牲自己来救他吗？”
“请你不要杀他。”苌汐低低道，“可以么？”
“哎呀，真是羞涩的小男孩啊，我该说些什么呢？嗯，譬如……我无法允许你们两个从这间屋中活着出去，呵呵。”
“别这样，她只是个孩子。”雪澈擦掉唇边不断淌下来的血迹，伸手把苌汐拽到身后，“杀掉一个毫无自卫能力的小孩子，传出去……并不光彩，对吧？”
苌汐下意识握住他沾满鲜血的手，只觉一片冰冷，竟是已经虚弱到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了。
“我可不在意你们所谓的武士荣耀，我只知道他妨碍到我了，就该为此付出代价。”祭音冷笑，“当然，我已经没耐心了，就……先杀你。”
弯刀这一次毫无阻碍地向雪澈头顶要害斩下……只是，苌汐反应过来的速度，居然比他的动作更快一些。
她用力将雪澈扑向一边，刀刃划过她的后颈，带起一大片温热的鲜血。
疼痛感的刺激使她遏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走开，苌汐，快点离开这！”雪澈颤抖着想要推开她，“你会死的，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苌汐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就这样倔强地不肯挪开，她拾起掉在一边的长剑，用双手攥紧。
“要是我眼看着你被杀，我还怎么去和副长与信司先生交代？”她回头，强迫自己足够勇敢地正视祭音，“我知道你很厉害，现在大概也没人来得及救我们。你如果必须要杀人的话，麻烦你先杀我可以吗？”顿了几秒钟，她又迟疑地补充道，“对了，希望你能直插我的心脏，不然我会很痛苦。”
普通的伤口无法致她于死地，因为她是驭灵者。
祭音许久没有再出手，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苌汐颈部已经开始渐渐愈合的伤口，眸中色泽如夜。
看错了么……这个看上去毫无威慑力的柔弱少年，竟然……拥有他一直在寻找的身份么？
“你是……”
苌汐沉默地抚摸着已然完全愈合的伤处，思忖着他可能开出的条件。若这个男人也碰巧有着对驭灵者血液的野心，她可以跟他走。
那本来就是她故意让他看到方才这一幕的初衷。
只要条件是，能救雪澈一命。
“我叫水静苌汐，有什么问题么？”
祭音慢慢眯起眼睛，认真打量着她。半晌，晦暗不清地微笑。
“川凌雪澈么？你实在很幸运，我今天突然不想杀你了。”他望向苌汐，“还有你，方才没能看清呢……小丫头，我会再来找你的！”
他识破了她女子的身份。
“铁鹫，我们该走了，这个混乱的局面留给他们自己解决！”语毕，祭音已从窗户中飘然而去。
走廊中打斗声戛然而止。
片刻，玖夜和辰潇破门而入，看二人神情，显然与铁鹫的较量也并不轻松。
“苌汐怎么会在这……川凌？”
玖夜冷静地推了辰潇一把，沉声喝道：“叫人来，送他回驻地！”
苌汐手一抖，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慌忙扶起虚弱不堪的雪澈，伪装的坚强瞬间崩溃。
“辛苦啦，小苌汐……”雪澈孩子气地一笑，“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啊……”
苌汐轻声道：“我才要谢谢你，川凌。”
雪澈低头，蓦然咳出一口血，他喘息着摇摇头。
“很抱歉，连累你了。”
从刚才就勉力提起的气息一松，他阖目，安静地倒在了她的怀里。
静安神社事件最终还是不了了之，神秘的两个高手，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群异化怪物，还有……之前得到的以假乱真的消息，都无法合理地解释。
记忆中，聆神组从没有如此窝囊过。
“十有八九是皇魑的障眼法，要知道，我们受创，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们。”
辰潇的想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但仍旧有疑点没有解开。
风千如是说：“铁鹫和云滦祭音，不会是皇魑的人，不然，我绝不会连名字也没听说过。”
“或许是……雇来的援手？”
“无论他们是谁，都已是注定与我们为敌了。”风千眸中寂然，却杀意深藏，“这二人不死，聆神组就会一直受到威胁，我们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副长的意思呢？”
玖夜望向辰潇：“近期内低调些，暗中查访，等掌握到足够信息后再做打算……杀他们是必须的，但目前紧要的，是恢复元气。”
风千道：“也许，可以从苌汐身上找到突破口。”
“不，先不要给苌汐压力。”玖夜沉声叮嘱，“这难免再次给她带来困扰，那天她在静安神社已经受了惊吓。”
“呵，你在苌汐的事情上总是如此细心。”
“你多想了，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去利用一个孩子。”
“可这样真的好吗？”辰潇略显迟疑，“苌汐或许并不希望我们什么事都瞒着她，她一直想要做点什么。”
“这是为了她好。”
辰潇没再开口。
静默间，暮龙揉着眼睛从外面走进来。
“暮龙，白芪医生不是叫你好好休息么，谁允许你下床了？”
“拜托啊副长大人，天天什么都不做只是睡觉，会让人变傻的，更何况我已经没事了！”暮龙满不在乎地一摆手，“放心吧……啊，对了，苌汐呢？她好像今天没做早茶哦？”
“她最近忙着照顾川凌，实在抽不开身。”辰潇叹气，“川凌状况很不好。”
“醒过来了么？”
“当晚就醒了，后来连吐两次血，神志一直不清楚，所以苌汐才半步也不敢离开……照顾伤员这种事，毕竟还是女孩子最擅长。”
暮龙脸色有些不好看：“每次受伤都会是这样……当初真不应该让他去静安神社！”
“难道看他这么受着折磨，我们永远只能袖手旁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