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长,白芪和辰潇之前几乎没有合作过。是什么事情,必须让他们两人共同去完成呢?”
信司没有回答。
“……恕我直言。”瑶铃的声音带了几分迟疑,“昨天我去给总长送茶,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消息。”
这句话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局促地摆弄着面前的茶杯,小小声道:“但是,我听得并不真切,关于霆闪帝国,还有……五行晶石……白芪似乎知道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情……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会追究她偷听之责,相反,众人都很庆幸她听到了关键的事情。
“总长竟然派辰潇去了霆闪帝国么?”玖夜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不免透出了愤怒的意味,“他是个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这相当于让他送死。”
“清,你得明白,只有普通人,才不至于招致怀疑。”
“既然如此,我也是普通人,而且是聆神副长,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和风千将是未来聆神组的顶梁柱,出不得一点闪失。”
“感谢总长器重,然而……我相信大家都宁可同时赴死,也不愿意辰潇孤身涉险。”风千冷冷道,“这已然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初衷。”言罢,起身出门。
“不好意思,我也先回房了。”暮龙把面前的碗筷随意向前一推,不由分说地拉着瑶铃走掉了。
雪澈不紧不慢喝尽最后一口汤,紫眸中漾起晦暗不清的复杂笑意。
“总长这么决定了,我无话可说,不过……必要时候,我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做些事情,请总长同样不要干涉。”
掩门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清晰地落在了信司心里,他脸色铁青地望向玖夜。
“清,你也要走么?”
花景看了他们一眼,很适时地选择了回避,将空间留给二人。
玖夜一言不发。
“清,换作是你,坐上我这个位置,又会怎么做?”
依旧沉默。
“回答我。”
“总长,有些事,也许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重要。而有些事,却的确比想象中更加重要。”玖夜沉声道,“对我来说,只有同伴们都安好的所在,才是真正的聆神组,才是我不惜一切都应守护的东西。”
“你这是在……指责我?”
“事先没有经过周密规划,也不曾与我们商量,就随随便便派遣辰潇白芪去到那种地方,即使能接到几封关于霆闪情报的书信,然而……若是他们回不来了呢?他们的性命难道不比这些打探来的消息珍贵得多吗?”
信司沉声道:“事情不会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事实上,会比我想象得更严重吧?”
“……”
“没错,现在形势的确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但是我也绝不认为这样就值得用聆神组成员的生命做赌注,去换取坼曦帝国岌岌可危的所谓荣誉。”玖夜一字一句,分外坚持,“总长,无论霆闪境内的那些晶石会为聆神组带来什么,如果辰潇这次没有平安回来,我会选择辞去聆神副长一职。”
若说上一次雪澈去日月之巅的请求被允许还情有可原,这次辰潇的前往完全就属于被聆神组忠诚原则所逼迫的行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信司在玖夜眼中读出了绝不妥协的意味,他几欲发作,却又生生将怒火打压下去。
“清,有时候为了大局,牺牲是必须的。”
玖夜苦笑:“所以呢?当年牺牲了苌汐,毁了雪澈,现在又要辰潇去送死?”
难道他们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么?面对汹涌而至的五行力量,只能以普通人的姿态去作毫无意义的抵抗,而最终逝去,恐怕连合理的说法也得不到。
信司再不开口。
他不想强调,当初自己创立聆神组,本也是抱着如玖夜一般纯粹的信念,要守护自己万分看重的事物,那些期待与坚持,一直流淌在血液中,铭刻在灵魂里,却无奈随着时间的打磨逐渐被忘却。
为何如今,不得已而偏离了方向。
或许,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收不回。生与死,永远都隔着不能期望的距离。
辰潇和白芪乘坐木船,顺着水路朝目的地进发。之所以这样决定,还是为了以最不易引人注目的姿态到达霆闪帝国。
虽然这也存在着相当的困难。
“这大概是白芪医生第一次和我执行任务吧?”辰潇回头,微笑道,“说起来,聆神五子中,你似乎和我最不熟悉呢。”
玖夜是副长,时常会和白芪有交集;风千和白芪又算是挚交,这些便不多提了。然而雪澈和暮龙也都和白芪的关系不错,只有他,性格使然,也不曾和白芪说过几句话,现在却要为了聆神组,同白芪一起去这样危险的地方,实在不能说不是难言的巧合。
“我们都是为了聆神组,熟不熟悉,倒也不这么重要了。”白芪将投向海面的目光缓缓收回,温和地注视着辰潇,“不过,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枪法。”
“多谢。”
“这本就是事实。”
“谁不知道初霁白芪剑医双修,是我望尘莫及才是。”
白芪笑道:“你我之间要不要如此客套?纵使不熟悉,也不至太过生疏吧?”
“……”辰潇不禁失笑,“说得是。”
“这一行凶险之极,你能同意与我前往,我该感谢你的信任。”
辰潇正色道:“你对聆神组的忠心,我没有理由怀疑,只是……”
“只是什么?”白芪见他欲言又止,有些了然,“你是想说,为我提供此消息的人,是否可靠?”
“嗯,抱歉。”
“你存有疑虑是正常事,若不是情势紧急,我也断不愿意如此莽撞。”
“而凭你我二人之力,就算知晓晶石所在之地,要怎么将其带回去呢?”
“总长也问过我这个问题。”白芪自怀中取出一张颜色发暗的符纸,“我的朋友给我寄来了这个由火系灵力催引的爆破符,必要的时候,它可以炸开藏匿晶石的地方。”
“你的朋友难道不是霆闪帝国的一份子么?为何要这样倾力帮你?”
白芪平静道:“他不是霆闪的人,他的故国被霆闪歼灭,不得已才定居在那里。”
“原来如此。”
“而且,我曾经救过他的命。”
“听起来,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白芪点头:“他告诉我,如今已有人试图把霆闪境内所有的五行者召集到一起,似乎是在为开战做准备了。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有机会打听到晶石的所在地。”
辰潇正要说些什么,忽觉船身轻晃,低头看去,见水面突然凭空显现出数朵精巧的白色莲花。
不过片刻,莲花渐渐隐去,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
“这好像是木系灵力所致。”辰潇虽不是五行者,而经历的战斗多了,也略有了解,“看来,还有高手在附近。”
话音未落,前方蓦然涌起一道水柱,待视线清晰,却见绯衣女子衣袂飞扬,俏生生凌波而立。
白芪颇觉不可思议:“苌汐?”
“……你应该也听说了吧,这位已经不是苌汐了,她失去了从前的所有记忆。”辰潇望着茹歌出神半晌,低声叹息,“你叫她云滦夫人更适合,最好还是不要提起原来的事情了。”
白芪沉默,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什么都没再问起。
茹歌在二人身前停住,略一点头算是招呼。
“在这种地方也能遇见,我相信一定不是巧合。”她眸光流转间,似笑非笑,“这是通往霆闪帝国的道路,你们要去做什么?”
“那你又去做什么?”
“还能怎样,寻个生路。”
她的回答让辰潇有点意外。
“你们的近况也不好过么?”
“我们最近如何,川凌雪澈应该很清楚。”
辰潇无奈,他想起前些日子雪澈说过的话,这才意识到茹歌的实力已经不比从前了。
“抱歉。”他低声问道,“你还好么?”
“你指哪方面?”
“你的……水系灵力。”
茹歌轻盈抬手,随着她的动作,身后骤然腾起数米高的浪墙,此起彼伏,声势浩大。她十指交迭,巨浪复又化作水龙,呼啸着越过头顶,消匿在海陆交界处。
“我的实力是不如从前了,但也不要把我想得太脆弱。”她的语气逐渐转冷,“既然你们能到这里,想来也是为了霆闪境内未知的五行晶石而去,我也不想问你们的消息是从何而来,但是奉劝二位一句,连我们对结局都没把握,你们还是谨慎些吧。”
辰潇没有回答,亦或是,无法回答。
无疑,茹歌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连五行者也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要尝试,只有死路一条。
尽管这种劝告有些残酷。
“我们已经到这里了,自然就不会再回去。”面对茹歌散发出的强大威压,白芪不觉中便透出几分敬意,“何况,我们是知道具体地点的,而且也并非毫无准备。”
茹歌眸色微沉:“哪里?”
白芪看了一眼辰潇,不知道该不该如实相告。
辰潇示意他说下去。
“断生崖。”
茹歌了然,祭音的判断,果真是正确的。
“话已至此,若你们执意要去我也没有办法。不多久就会到达霆闪帝国管辖的水域范围了,二位保重。”
轻描淡写,点到为止。她转身,裙摆翩跹如蝶,朝着远处一艘乌篷船飘然而去。
祭音就站在船头,向她遥遥招手,在茹歌落在他身边的瞬间,他召唤起风系力量,使辰潇二人的竹筏远离了既定轨道。
“喂,你做什么呢?”
“这是让他们知难而退,断生崖怎么会是他们能去的地方?”
“哦……”茹歌沉吟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偷听我们说话诶!”
祭音轻笑:“谁让海面风这么大,夫人莫怪。”
“懒得理你,不过……”茹歌转过身,缓声道,“阻止他们去,也是对的,去了也是送死,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