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察觉出什么了？”听他话里有话，谙影没再与他争执。
祭音指着自己一直在观望的方向：“刚才你打破的结界只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影响我们找到苌汐的阻碍在那里，我能感觉到那道结界之后传来的灵力波动，而且……越来越强。”
谙影阖目，感应良久，而后，赞同地点头。
“我明白了，你我合力，应该能摧毁它。”
祭音笑道：“这就是我同意与你一起前来的原因。”
彼此明明不是同盟而是敌人，然而为了同一个女孩子，只得勉强合作，共同抗衡日月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明智的举措。
长剑弯刀聚集灵力带起刺目的光芒，向不远处无形的结界斩去。
而他们万万没料到的是，结界之中，另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同一时间发起冲击，双方电光石火般于瞬间交接，霎时迸发出炫丽的光幕，直至完全遮掩了所有人的视线。
结界破裂的那一刻，空气的温度顿时下降到冰点。
不知过了多久，谙影睁开眼睛。
……苌汐就站在离他数米远的地方，搀扶着雪澈，神情略显讶异……当然，更多的是敌意。
“怎么，跑到日月山来赶尽杀绝了？”
“能不能和我说话不要这么针锋相对？”谙影也不生气，反而显得很耐心，“茹歌，我可是你哥哥。”
苌汐轻哼：“抱歉，我不承认。”
“呵呵，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苌汐没理他，转头望向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祭音，“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和这个人一起来？”
祭音笑了笑：“还不是为了救你。”
“救我？还是杀我？”
“哎，先不说这个了。”祭音摆摆手，目光掠向一旁的雪澈，“你才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吧，你和川凌雪澈，怎么回事？”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你会有这么笨？”
“我本来就不很聪明。”
“苌汐。”祭音敛去笑容，“别告诉我，你把我们的约定忘记了。”
苌汐垂眸：“我没有。”
“呵，你敢说你们两个没有关系？”谙影似笑非笑地插了一句，“我能分辨出这小子看你的眼神。”
苌汐怒视他：“这里有你什么事？”
“当然有。”谙影回答得理所当然，“虽然两个我都不喜欢，但和这个弱小的人类相比，我倒宁可把你嫁给云滦祭音。”
雪澈不屑地轻笑：“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把自己的妹妹当做交易品？”
“我是动动手指就能杀死你的隐俟家主。”谙影伸指在剑身一弹，利刃轻颤的脉动中透出杀意，“你要不要看看，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之前我实在是让你活得太久了。”
“你不妨试试。”
吟川御凌已然蓄势待发，却被苌汐中途拦下。
“川凌，你现在不能战斗。”
“你明知道我必须这么做。”雪澈微笑，笑容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就算是死，我也不允许他们在我面前抢走你。”
她望着他，目光澄净：“即使必然要有一个人去，那也该是我。”
“谙影，我不记得我们是来这里开杀戒的。”祭音轻咳一声，似有所指，“或许，先把嗜月苍狼解决掉更好一些？”
“我没答应过你任何要求，你不敢在我妹妹面前杀人，尽管退后，我有我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也许嗜月苍狼正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他们，甚至还有什么无法预知的危机潜伏着，但是他决定杀的人，必须现在就死。
杀心已起，无论如何是收不住了。
“祭音，我答应你的，绝对不会反悔，你若是还肯站在我这边，就不要插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苌汐退后一步，将天水流光平举，神情平静，“川凌，保护好副长和夫人。”
若我们都生在平常人家，想来也不会有兄妹相残的一天，或许将来，我们终会为自己拥有这种强大的能力而后悔。
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坚持，倘若今天注定要在这日月之巅上交锋的形式证明谁才是正确的，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因为我输不起。
天水流光再次焕发出与方才在冰雪空间中如出一辙的暖色光芒，剑刃上被苌汐手指拂过的地方更是流光熠彩，此刻的它看上去，再也不像一柄普通的兵器。
集驭灵之力，已成神器。
当二人于半空中作出强横一击的瞬间，祭音在漫天飘扬的飞沙碎石中，从容退后。他回眸，迎上了正望向这里的花景的目光，似笑非笑。
“怎么？”
“请原谅我的冒失。”花景踌躇道，“虽然你我并不熟悉，但我依然很疑惑……为什么你不去阻止他们？”
出乎意料的，祭音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感情绪，反而认同地点点头。
“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我应该去阻止他们吧。”他望着剑光闪耀的方向，无奈地眯起眼睛，“不过很可惜，纵然是我，也没有办法制止这两位出离愤怒的隐俟传人。”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当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冲破了心底防线，谙影和苌汐的争斗，从一开始就意味着不可能平稳收场。
“凭借驭灵者的能力，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是平凡人，难道还要强求一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事物么？”他的眼神掠过静默无语的雪澈和玖夜，高傲地微笑，“我不准备在苌汐看不到的时候找你们麻烦，但是你们多少应该考虑考虑自己存在的价值，至少……不要总是无谓地拖累她。”
雪澈的手覆上剑锋，缓缓用力，鲜血一滴一滴自掌心淌下，疼痛感能让人清醒，他苍白着脸一言不发。
走到这一步，究竟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或许在很早以前，他的爱，就成为了她的羁绊。
她的人生轨迹屡屡变迁，没有现出预定的样子，大概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聆神组以温柔的名义，做了最残忍的阻拦。
这一点，他们永远都无法否认。
兄妹间的对决还在继续。
祭音想得没有错，当驭灵者因内心深处积攒已久的愤怒而被激发出了战斗本能时，除非一方倒下，否则绝不可能停下来。
何况他们是隐俟的后人，那个在几十年前，就以强势而闻名的驭灵家族。纵使驭灵者多数不会随意参与人类纷争，这也不妨碍他们骨子里，自始至终流淌着狂躁而好战的血液。
不肯低头，不肯认输，绝不妥协。
……谙影一直稳稳压制着苌汐。
苌汐还不能够灵活运用自己潜在的能力，面对比她年长数岁的哥哥，她显然还青涩太多。
风沙弥漫中，两个人彼此傲然对视，相似的面容，却偏又完全不同的气场，剑气所指，两袭黑衣墨卷如云。
“茹歌，我再问你一遍，肯收手么？”
苌汐摇头，她的声音在呼啸的罡风中异常清晰。
“我说过多少次了，请叫我水静苌汐。”
“你这算是逃避回答吗？”
“我没有逃避，我很清楚，就算我同意收手，你也不会放过川凌和副长，不是么？”
谙影冷笑：“我不相信有他们在，你会安心地和我离开，这一次，他们必须死。”
“所以，你我没有什么好谈的，你要杀他们，除非先让我死。”
“茹歌！”谙影怒道，“太固执，是要付出代价的！”
迎风一斩。
苌汐提剑格挡，而谙影明显高她一筹的力量几乎将天水流光击飞，她抑制不住地颤抖，眸中颜色却一分比一分浓重。
“付出代价又怎样？我不在乎。”她咬牙，笑得别有深意，“要我承认你的决定，告诉你，不、可、能……！”
天水流光蓦然回撤，谙影的影流之主刹那间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她的左肩，血汨汨而下。
谙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诧，幽沉的眼底，闪过一丝疼惜。
他没料到，她居然不避不闪接了这一剑。
“茹歌。”
苌汐望着他微笑。
下一秒，她攥住影流之主，猛地从自己肩部拔了出来，随后一掌重重拍在谙影胸口。
动作又快又狠，以至于谙影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苌汐娇喝一声凌空跃起，将手中的天水流光笔直向谙影掷去。天水流光贯穿了谙影的腹部，将他牢牢地钉在了石壁上。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不知为何，祭音居然下意识第一个望向雪澈，后者也在同时看向他，目光交接处，彼此均是一怔。
“去拦住苌汐，拜托了。”雪澈沉声开口，“别让她失手杀了隐俟谙影。”
“我没听错吧？你让我拦住她？”祭音失笑，“难道你不希望谙影早点死掉吗？”
雪澈淡然道：“我当然希望他赶紧死，但是我不想让苌汐去做这件事，那是她哥哥，她会后悔的。”
祭音注视着眼前微笑着毫无惧色的男人，沉吟不语。
他何尝不了解苌汐的性格，纵然她痛恨谙影入骨，然而血脉相连，杀掉自己的哥哥，日后也不过是多背上一份歉疚的孽债，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这种事，实在不该让苌汐来做。
半晌，他平静道：“如你所愿。”
青色身影蓦然飞越而至，挡在了谙影和苌汐中间，祭音回手，拔出了钉在谙影身上的长剑。
苌汐肩头的伤口正在飞速愈合，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苌汐，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杀了他。”
“你觉得呢？”
祭音摇头：“你不会的。”
“你真觉得我不会，就不至于过来拦我了不是么？”
“我只是担心。”祭音无奈，“被愤怒冲昏头脑，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我没那么心狠。”苌汐闻言笑了笑，“我不是隐俟谙影，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像他一样绝情，然而关键时刻，我也还是下不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