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龙轻哼:“那现在怎么办?抓紧时间救治太子,以我们的实力完全可以扭转形势的不是么!”
“问题是,七步蝉的毒药怎么解?如今太子身边一定有人监视,我们又要怎么去医治?”
“七步蝉在医者流传的手册上,是无解的。”白芪沉吟着,“但是……我知道一种传说当中的解药,可以一试。”
“快说!”
白芪看了风千一眼,后者会意道:“日月山上的神兽之心?”
“嗯。”
信司蹙眉:“那可是嗜月苍狼,几百年的精气炼化,凡人是不可能接近它的。”
“也许……花景和苌汐可以……”
“不,不要叫上苌汐。”玖夜沉声回答,“你们应该知道,她知道了他哥哥所作的孽,会多为难。”
白芪犹豫:“你觉得瞒得住她?”
“至少别让她以身涉险。”
“川凌呢?”信司望向雪澈,“你怎么看?”
“我愿意去一趟日月山,只要不让苌汐参与这件事,什么都可以。”雪澈沉静地迎视着他的目光,“总长放心,我就算拼了命也会带苍狼之心回来。”
“这并不是葬送性命就能完成的事情,日月山为什么一直鲜有人烟,因为那里的苍狼已经成了精,连带着山上受其庇护的草木虫蚁都有了灵气。凡人上去,只能白白送死。”
“可是太子等不了了。”风千摇头,“七日之后,七步蝉毒性发作,神仙难救。”
“无论怎样,总得试一试。”玖夜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今晚起程,我带花景去。”
风千淡淡道:“算我一个。”
“还有我。”雪澈一笑,“也算我一个。”
玖夜摇头:“川凌留下整理队伍,必要时,随时准备攻进皇城。”
“辰潇暮龙留下就可以了,日月山那么险恶,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不行,让你留下你就留下。”
“副长,太专制了没有好处的哦。”雪澈仍是漫不经心地笑着,然而眸中光影却瞬间暗下去,“我认为单凭实力,自己完全有资格胜任。”
玖夜沉默地注视着他,没有回答。
他清楚自己拦不住雪澈,然而这一次,若真的让雪澈去了,他也许面临的就是一辈子的内心谴责。
辰潇突然严肃道:“川凌,你去日月山,苌汐怎么办?”
她不可能允许他们去日月山冒险,他们只能试图编造一个可信的谎言,让她尽量远离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这个善意的谎言,只有由雪澈去和她说,才更能瞒住她。
其实大家都明白,与谙影的冲突势在必行,苌汐被牵扯进来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他们能为苌汐做的,还有多少呢?
“有辰潇和暮龙在呢,你们解释,苌汐也会听的。”雪澈似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笑容却未褪去,“但是日月山,我必须去。”
他剩的时间已经少之又少,在大限之日到来之前,每一件事,他都必须做得最好。
这是信念。
信司的眼神现出几分罕见的挣扎与迟疑,却终于还是点了头。
“玖夜、川凌和风千今晚就出发,辰潇暮龙,你们留下与我做战斗部署。”
辰潇和暮龙低声应下来。
即使做出这种接近生死的选择,也并非为了所谓的皇室利益,他们是为了聆神组在下赌注,也只是为了聆神组。
“那么,散会。”
暮龙走在最前面,打开门的一刹那,他真真切切愣在了原地。
苌汐倚在门边,朝他晦暗不清地微笑。
“苌……苌汐……啊哈,来、来了多久了?”
“我一直在。”
她环视一圈众人惊诧意外的表情,温柔地眯起眼睛,声音纯净。
“今晚是吧?我和你们一起,风千留下。”
她没有说让雪澈留下,她知道他不会同意留下,所以宁可不提起。
“苌汐,你……”
“什么都不用说了。”她低头望向腰间的天水流光,将一抹失落很好地隐在眼底,“我是聆神组的一份子,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认为自己有理由被排除在外。”
等到太子毒解,一切自然都会得到应有的结果,聆神组若能扶助太子上位,她也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她平静地向众人微微颔首:“隐俟谙影犯的错误,理应由我来弥补。”
所以,他做的孽,一切,我都会还清。
风千最终还是留下了,用苌汐的话说,其实即使他有了隐莲的力量,去日月山也依然胜算不大,不如让她代替他。
“风千,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正统的驭灵者。”
是,隐莲的力量,自然比不得一个血统纯正的驭灵者。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可苌汐……也只是个姑娘啊,她为什么要承担这些?
这些不必提起,提起也无用,有些人,生来那一刻的使命就是注定的,不能更改甚至不能反抗。
或许他能做的,就只剩下祈愿。
是夜,无月无星。
苌汐一袭潇洒的夜行衣,花景亦是男装打扮,两个人各自站在川凌和玖夜身后,准备出发。
“清,川凌,保护好两位姑娘。”信司将所有的担心和歉意都掩藏在了和蔼的微笑之后,话语温和,听上去从容不迫,“我和队士们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盛会,然而此次前去的凶险,无人不晓。
身为总长,除了信心,却也再没有什么能给的。因为皇室内乱,聆神组不能不随时严阵戒备,他连多派几位高手去协助取得苍狼之心,都做不到。
玖夜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似乎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可能有来无回的日月山,而他身边的雪澈也是同样的漫不经心,连笑容都很轻松……波澜不惊得像要是去度假。
“总长,我……”玖夜略作停顿,好像在迟疑着做出了一个决定,然后他毅然道,“如果我这次不能幸运地回来,风千,可以接替我的位置。”
他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
风千凝重道:“我永远也不能是玖夜清,所以,副长最好平安回来,不要放任我毁了聆神组的荣耀才好。”
“没有必要做这些交待。”苌汐突然笑了笑,笑容带了几分参不透的涵义,“我会将川凌和副长完好无损地送还聆神组,他们一个都不会有事。”
信司听到了她的保证,欣慰地点点头。
倘若连驭灵者的实力也无法依靠,他再想不出其他可以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苌汐最后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澄净。辰潇对她宠溺地一笑,狭长的眼眸微微挑起,依如往昔。暮龙尴尬地想要转过身,却被风千强行扳了回来,迫使他直视苌汐,苌汐对他点点头,示意他看向自己腰间。
嫦曦玉在黑色的夜行衣上温润地流动光彩。
她一直带在身上。
她突然对此次的前行有了莫名的恐惧,仿佛离开了聆神组的大门就很难再回头的感觉。
并不是关于生死,而是,平静的失去。
也许……后会有期。
或许苌汐永远都不会知晓,在她义无反顾地去日月山取苍狼之心的时候,那个在她看来狡诈狠毒的哥哥,也会在为了她反复地思量。
“家主,这样真的好么?若是茹歌小姐为了给太子解毒而遇到危险,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谙影坐在月光没有洒到的角落,俊美的一张脸完全隐在阴影里,看不出任何神情。
“我知道她做得出来这种事,她和我赌气,我却不会弃她不顾的。”他如是回答,“倘感知到她遭遇不测,我会立刻前往救援,无论她愿意与否。”
他才不在乎谁作皇帝,太子还是三皇子,在他眼中都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他只要苌汐。将苌汐卷入皇室更迭的事件中,她才会明白其中的凶险黑暗,从她的心理弱点找到突破口,才有可能动摇她自以为坚定的信念。
她确实需要经受一些挫折,才能死心塌地地认可他这个哥哥。
在这个过程里,谁死谁伤都和他没有关系,只要他们兄妹俩无恙就没问题。
他费了多少心思,甚至不惜参与到自己原来最厌恶的人类间的利益斗争,就是希望能将她拽离聆神组众人的身边,让她得到应有的归属。
他何尝愿意违拗她的意愿,他只不过在劝她去做驭灵者应该完成的事情,可她不同意,就是不肯同意,而且日复一日地猜忌怨恨他,以有他这个哥哥为耻。他苦苦追寻这许多年,要的不是这个结果,纵使经历再曲折的过程,他也不介意再闹得大一些,直到她支撑不住,直到她乖乖回到自己身边。
“茹歌……”他轻声呢喃着,“别这么对哥哥,哥哥从来没有伤害你的心思,真的。”
那些人的死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别再任性下去了,不好么?
我做的事情,有些可能会让你难以原谅,未来可以一点一点去弥补,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可以商量。
屋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菲芜端着茶走到他面前,静立片刻,见谙影并没有理睬自己的打算,只得低声问道:“听他们说,我姐姐和水静去了日月山?”
“是。”
“这样真的可以吗?”菲芜有些不安,“你不是不知道,日月山那些……”
“那些都是集天地灵气的精怪,纵然是驭灵者,应付起来也会比较吃力。”谙影冷冷看她一眼,“你是想说这个?”
“嗯。”
“吃力是必然的,但是她们也不至于出事。而且我有预感,日月山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许正在等待着茹歌去发现呢。”
他说得严肃,并不像开玩笑,菲芜怔然半晌,想要开口询问,却看他似乎并没有兴趣向自己详细解释,只好幽幽地收拾托盘准备离开。
谙影说这些,必然有他的道理,她除了相信别无选择。至于到底为什么,就不是她能过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