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儿此刻心神震荡久久不能平息,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半空中一身白色裘袍迎风摇摆的绝美男子,只觉得此人如同天神下凡,举手投足间整个尘世仿佛都为之震动,好似他往哪里一站,那里便是世界的中心,然而最令风雷儿惊艳的并非是此人倾世的容颜,而是飘然落下后那风采绝伦的一剑。
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为师父行刺当朝太师,以报师恩,不料还未接近城主府,城墙之上一声巨响惊得手中木剑跌落,正欲寻声望去,却突感一股神秘而摄人心魄的气息从夜空徐徐降临,抬头只见一白发白衣白剑之人手中神剑轻轻落下,便劈得山崩地裂,苍穹变色,声势如惊雷滚滚、不绝于耳。
自那一刻起,风雷儿的视线便久久无法离开这一剑倾城的神秘男子,哪怕周身妖火焚烧,也不管那方城墙倒塌,四处奴隶奔逃,眼中便只有一个白衣白剑的白玉公子,心中有感似冥冥中自有天意,又仿佛命中注定,此生定要与那等风华绝代之人巅峰一战。
白玉自万妖之森一路追杀四目灵蟾至此,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手段尽出,终于逼得此妖物保命法宝全数用尽,岂料此妖一口妖火烧得城中哀嚎遍野,白玉虽不属人族,亦不愿牵连太多无辜性命,只好使出一招“无极冰封”解救此地众人,顺带毁去了黑晶山脉,不想一时大意被那妖孽逃了去,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这妖物走后竟还专程千里传音讥笑自己,堂堂雪域王子寒冰剑少,何时受过这等羞辱,顿时觉得恼怒无比,便一剑斩了那道碍眼的城墙泄愤,无意中竟助城中众多奴隶逃出生天。
白玉正值心烦之际,忽感下方有人窥探,一看之下,竟有一人身躯直立,眼神凌厉死死地盯着自己在看,竟似挑衅自己一般,令人愤怒的是,此人竟还是区区一凡人,白玉公子如何能忍,冷声一哼双目一瞪,一道强横的灵识透射而出直逼此人。
风雷儿正是看得出神之际,突然看到此人转过身子,目光好似在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只觉全身气血翻腾,兴奋莫名。谁知,四目相对之时,此人眼中似有千刀万剑朝着自己刺来,还未看清此人眼中含意,便觉得脑袋剧痛难忍似被无数针扎,登时昏死过去。就在此刻,风雷儿身上一道白光亮起,一个透着微弱光芒的白色光团缓缓升起,出现在风雷儿脸上,仔细一看,那是一枚样子古朴的羊脂白玉,此玉在风雷儿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光华散尽便自行掉落下来,落地之时已一分为二碎成两块儿。
白玉公子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没有定力,竟会跟一介凡夫俗子计较这般动了真火。
此时事了,白玉公子不愿再多做逗留,拂袖收剑,飘然而去。
正当风雷儿人事不醒之时,一道人影悄然而至,捡起地上的木剑,高高举起,一声怒吼,惊现凶残面目,脸上一道狰狞鞭痕印记甚是吓人,木剑即将刺下之际,一把有些生锈的官刀自后方贯体直入,疤脸男子看着从背后刺入穿膛而过透出心口的刀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只言片语都未留下就轰然倒地。
朱半斤有些颤抖地收回手中官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平时好打骂欺辱手下奴隶,但朱半斤此次还是生平第一次杀人,虽然杀人难度不如杀猪大,人血跟猪血的差别好像也不大,可毕竟是一条人命,若不是为了讨好吕老头儿从他手里再骗一两手绝活,哦不,是为了救风小爷性命,对,就是这样。朱半斤心里一阵嘀咕,正准备将风雷儿扛起来送还给吕相燕,突然瞧见风雷儿耳边躺着两块碎玉,顿时便起了贪心,刀都没有入鞘俯身捡起玉佩二话未说就急急忙忙塞入怀中,就在这时,只听到一道急切的喝声传来:
“朱半斤,你在作甚!”
......
吕相燕将风雷儿赶走之后便沉沉睡去,直到白玉与四目灵蟾交战之时才被洞外打斗声惊醒,一出洞,只看见山体崩毁、妖火肆虐,老头儿登时心急如焚,四处寻找风雷儿的下落,找了大半个时辰,才发现远处三道人影,那躺在一旁不知生死的那谁暂且不去管他,另一旁一个肥胖漆黑,身穿军服手持带血官刀趴在风雷儿身上的不是朱半斤还能是谁?吕相燕匆忙怒喝,上前就要收拾此人。
朱半斤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是吕相燕,站起来正想邀功请赏,却看见吕真人面露煞气,登时吓得退到一旁。
老头儿快步来到风雷儿身旁,恶狠狠地看了朱半斤一眼:“是你伤的雷儿?”
“不不不是。”朱半斤吓得舌头都捋不直。
“那你刀上的血迹做何解释?”
朱半斤闻言吓得赶紧将手中的刀朝地上一扔,指着疤脸男子的尸体解释道:“这是那人的血,哎哟诶吕爷爷,我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风小爷出手啊,真不是我干的。”
吕相燕将风雷儿全身瞧了个遍,发现并没有任何刀伤,确认了风雷儿只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后放下心来,再次冲着朱半斤出声问道:“那你趴在雷儿身上做什么?”
“我我我,我看小爷昏迷不醒,想给他做人工呼吸,嘿嘿嘿......”
“把你的猪嘴离雷儿远一点。”
朱半斤听了,一点也不生气,连声附和道:“是是是。”
吕相燕看了眼远处城墙上的巨大缺口,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刻不正是天赐良机吗?”抬头看了一眼朱半斤,吩咐道:“过来,背起雷儿跟我走。”
朱半斤这时哪里还敢邀什么功,捡起地上的官刀,屁颠屁颠地背起风雷儿就跟着吕相燕屁股后头跑,跑着跑着,朱半斤发现问题了,开口问道:“不对啊,吕爷,这不是回石洞的方向啊。”
“石洞被烧成这样,你去住去?”
“哦,是是是,瞧我这脑子笨的......不对啊,那这个方向也不对啊,这是出城的方向。”
吕相燕眼见骗不过去,只好对朱半斤直说:“这的确是出城的方向,从一开始,老夫就没打算要回去,朱半斤!”
吕相燕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脸凝重地看着朱半斤,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我要你,带着雷儿,逃离此地。”
朱半斤闻言吓得一哆嗦,差点将背上的风雷儿掉在地上,肥胖的脑袋不住地摇晃:“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朱半斤,你别无选择!”
朱半斤放下身上的风雷儿,颤颤抖抖地拔出官刀,心一横说道:“这是杀头的死罪,吕爷你别逼我。”
吕相燕见事已至此,便索性将一切和盘托出,出声道:“朱半斤,老夫不妨与你开门见山,当朝太师司马临渊乃是老夫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取我性命,若是你不遵照老夫的吩咐乖乖办事,我便将你多年暗助我师徒二人之事全部告知与他,并且添油加醋,告诉他你与我关系匪浅,以那老狗宁杀错不放过的性情到时便不只是杀头,抽筋剥皮、挫骨扬灰怕都只是轻的。”
吕相燕说得并未有多大声,只是落在朱半斤耳中确实如同惊雷一般,朱半斤越听越是心惊,壮着胆子说道:“他要的是你,我只要将你杀了,把尸体带回去,到时死无对证,谁能证明我与你们有关联。”
吕相燕不屑一笑:“且不说你能不能杀我,倘若你真杀了老夫,那老狗满腹的仇怨却没了报仇之人,必定全数发泄到你的身上,届时你的下场会比老夫惨上百倍。”
“哎哟,吕爷爷啊,我跟你们师徒无怨无仇,你何苦要这样害我?”朱半斤一屁股坐在地上,越哭越是伤心。
眼见朱半斤内心已开始动摇,吕相燕试图继续策反:“朱半斤,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回去定是死路一条,但是只要你带着雷儿朝西走,出城不远便是国界,届时你只要想办法带着雷儿混进昭鹿国,司马临渊纵使位高权重也不可能将手伸到别国。”
“可是,可是我这个差事当时可是花了好多银子,托人找了好多关系才到手的,现在就这样丢了我亏大发了。”
“愚不可及!你连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破差事,况且有老夫教你的那一手赌术,你到了何地都不愁没银子花,你再这样婆婆妈妈待到追兵追来,到时你想走也走不成了。”吕相燕架起朱半斤就将他向城西方向推去。
朱半斤此时也顾不得再心疼卧房床头下埋在地砖下攒了好多年的银子,背着风雷儿朝着前方撒开了腿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吕爷,我们这样跑真能跑得掉吗,你自己都说了司马太师不会放过你的,万一他不管其他奴隶只追我们,那我们怎么跑?”
“能想到此处,你还不算无药可救,放心,等会儿我会留下来拖住他们,你带着雷儿混进人群中只管逃出城就是。”
“吕爷。”
“行了,矫情的话就不必说了,老夫已是残废之躯能送你们一程也算死得其所了,你无需太过伤感。”
“不是,吕爷,我想说的是,你倒时可得多撑一会儿,要是追兵太快追来我被抓了不打紧,但风小爷的命可是金贵的很啊。”
“我知道了,你只管跑就是了。”吕相燕本以为到了此刻,怎么说也是共患难一场,这胖子临别前能说几句好话,谁知他面上作出甚是感动的样子嘴里说出来的没一句人话,只是此人的本性便是如此,吕相燕也懒得跟他计较。
“吕爷,你到时真得多拖延一会儿,实在不成,你就给太师磕个头服个软,让他多玩你一会儿......”
“滚!”转眼二人已来到城墙下,吕相燕一脚重重踢在朱半斤肥硕的屁股上,随后便看见这胖子头也不回地窜入逃亡的人群中,脚下步法奇特如活鱼一般在人群中行动自如,正是当日自己随意传授给他的“游龙步”,没想到今日竟起了作用。
“徒儿,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吕相燕看着风雷儿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目光中满是殷切,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身向着相反方向走去,步伐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