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我鼻尖的时候，我似乎闻到了些许别的味道。仔细嗅嗅，却是嗅不出个所以然。
水蓉握住我为她擦泪的手道：“不用擦了，这泪早晚都要流的，早些留干了倒也清净。”
“水蓉…”
“你说的对，一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再多想也是无益。”
我摇摇头道：“虽说多想无意，但憋在心里总是会憋坏的。除非你是真正的看淡了，不在乎了…”
“看淡了，不在乎了…”水蓉摸着自己的小腹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嘴上不说，不代表不痛；心里不想，不代表遗忘。”
看着水蓉抚在小腹的手，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让我想起了莫府的玉容。
“未出世的孩子何其无辜，为什么他们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他们要我走，可以直说，我不会死赖着不走的。可是他们居然要了我孩子的命…白姑娘，当我第二次知道我的孩子没有了的时候，我就知道柳府我待不下去了，就算我是个戏子，他们也不该这样对我，戏子也是人啊…”
水蓉忽然就痛哭出声，身子也直打颤：“他们为柳墨娶了个官家的女儿，做了平妻。我一句话都没说，我觉得柳墨是爱我的就够了，可是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他们不知道那也是柳家的骨肉么？那也是柳墨的孩子啊？”
“蓉姐？蓉姐？外面有人找你。”
听到有人唤水蓉，我忙把水蓉扶到桌子边坐着道：“水蓉，外面有人找你，你先擦擦泪。”
我撩起珠帘看见是一个小生扮相的男子，看得出来他很匆忙，连脸上的妆都未来得及卸。我问道：“你们蓉姐现在有些不舒服，找她做什么？”
“后台似乎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正在后台闹着呢，古伯让我来告诉蓉姐，说是苍云镇的何如慧来了…”
“苍云镇？”柳墨不就是住在苍云镇的么？我隐约感觉到这事与柳府可能有关系。我看来一眼那小生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那蓉姐…”
“我会转告你蓉姐的，你放心去吧。”
看那小生转身离去，我才放下珠帘。在转身的瞬间，我还在想着要不要代水蓉去会一会那何如慧。但是待我看到站的挺立的水蓉，我就知道不需要了。
她已不是在苍云镇那条，唯唯诺诺的小白蛇了，而是这一个大戏班子的头儿，全戏班子的人都指望她活呢。
我施法除去水蓉脸上的泪痕道：“没事了吧？我与你一起？”
水蓉展颜一笑，依旧动人。可是我看的出来，这笑里没有半分的真情，有的只是一个女子的刻骨的恨。原来水蓉并不是想遁入空门，她是在逼自己遁入空门。
或许只有遁入了空门，才能够：不想、不念、不恨…
“你去看看也好，你徒弟的另一个平妻。”水蓉用温和的语气，说出了深入骨髓的冰冷。
水蓉伸手拂过珠帘，一个优雅的低头，显得十分妖娆。果是有功底的人，只要她愿意，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是动人心魄的。
我跟在水蓉的身后，看着她分花拂柳般的穿越过人群，不少富家公子的目光便粘在了她的身上，再也转不开。只是不知道水蓉的眼里又能容的下谁？
戏台前人们都在热热闹闹的等着戏子的登台，可谁有知道这戏台后正有人在闹事？
看戏的从来只看戏子的热闹，可谁又看得戏子的凄凉？
后台也是热闹，只是这热闹只是一个人的，一个穿金戴银身着青色锦衣的女子。
女子正双手叉腰，傲慢的道：“我现在要见到你们戏班的头儿。否则啊，明儿未时就使人拆了你们这金碧辉煌，名满京城的水月戏班子！”
有年纪小些的少年，已经忍不住要冲上去揍这女子一顿。却是被旁边年长些拽住了道：“别生事，等蓉姐过来。”
年纪小些的少年愤愤的收回了拳头。
“蓉姐！”
不知道是谁先看见的水蓉，一声蓉姐，所有的人便都站到了蓉姐的身后。我站在水蓉的身后感觉到，这戏班子是有真情在的，或许水蓉的选择是对的，在一个无情的富人家里做少奶奶，还不如在这个有情有义的戏班子里做他们的头儿来的痛快。
那女子趾高气扬的道：“你摆再大的谱，也不过是个戏子，下贱的胚子！”
人群中一阵躁动！
呵！这样的蛮横傲慢，我那个不肖徒弟柳墨居然也容得下她？
我在水蓉的身后耳语：“我有些话要问她，毕竟我做过柳墨的师父。”
水蓉点点头，侧身让我走了出去。
我绕着这女子走了一圈啧啧道：“家里有不少钱吧？头上这么多的金银首饰不嫌重么？现在世道不好，你这样容易招贼的…”
女子破口大骂：“下贱胚子，本姑娘用的着你教训么！”
我摸了一下耳朵道：“教训？呵，那是你爹娘的事，本姑娘从不爱多管闲事。我且问你，你就是何如慧？”
女子伸手就要给我一巴掌，不过本姑娘是好欺负的？只待她扇到我脸前的时候，赏她个分筋错骨，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只是这女子的手刚伸到一半，就嗷呜一声的缩了回去。我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很痛，看来是戏班子里的人看不惯使了暗器。果然戏班子里的人不是好惹的，搞不好生旦净末丑里的哪个就是江湖上遁世的高人。
“小姑娘，痛不痛？早告诉你这世道不好了，一个女子，满口粗话就算了，还要动手打人，跟那些不通教化的野人又有什么区别？”
女子满头是汗，话中隐有哭声道：“要不是你直喊我们家小姐的名讳，我又怎会动怒？”
虽说此时的女子，双眼含泪，看去很是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痛她一痛也是给她个教训，顺便教教她为人之道。
“你家小姐是…何如慧？”
女子点点头。
我不由冷笑一声，原来还只是个丫鬟。丫鬟都敢如此嚣张，真不知道水蓉在柳家的日子该委屈到什么地步啊？
